初晗秀眉微挑,“哦?男子不饮酒,当真是少见。”
窗外焰火炸开之声犹在,可她却仍听得苏羡轻轻嗤了一声。她抿了抿唇,一手执酒盏,一手执酒壶,斟满了一杯,放在鼻端嗅了一嗅,低低赞叹,“好酒。”
这话却是不假。自打上回简池带她来了一遭,她倒真的惦记这国都中出了名的梅花酒。
苏羡收回目光,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就与她同倚在栏边,看街市上车水马龙灯影幢幢,看夜空上烟花绚丽肆意绽放。
初晗将杯中的酒饮尽,目光仍驻在遥远天边,可话却是对着身旁的人说道,“苏公子为何不饮酒?”
“饮酒伤身,饮酒误事。”惜字如金的八个字确确道出了说话的主人并无攀谈之意。
可出府一趟谈何容易,初晗今日本就是为着他苏羡前来。哪怕他再无理,再不客气,她都不会退缩。
一时无话,在苏羡觉得她放弃之时,忽听得她低低笑了一声,嗓音轻柔却字字有力,“孰不知,今朝有酒且需今朝醉。若害怕遭遇风暴便不敢坐船,害怕遭遇旱灾便不敢种田,那普天之下该有多少人要为着自己毫无理由的担忧而放弃今后的前程似锦。人生在世,最要紧的,该是活在当下。”
其实就在上回他与简池短短的几句言谈之中,她便将他的性子摸透了七八分。
苏羡这人,只是一味恭维奉承并无甚用处,只消得言语相讥,他才能一改那副冷谈的性子,真正说出些心中所想。
许是不曾想过一个看似斯文的小公子会如此语出惊人,苏羡微讶,望向她唇边不曾消逝的一抹浅笑,张了张嘴,竟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驳。
只见她淡然垂眸,将目光落在清澈的酒水上,声音又沉了几分,“凡事都有‘尺度’二字,只要心中有一把尺子,便不会被世俗所左右。更何况世上出淤泥而不染之人比比皆是。就如苏公子素来交好的锦瑟姑娘,不也是红尘中的清倌,只以艺技搏人之乐么?”
那日陈姓公子提及的锦瑟这个名字,初晗便暗暗记在了心中。回府之后稍一打听,便探听出了这位姑娘的许多故事来。
原这位锦瑟姑娘乃国都第一青楼中的头牌,无数名门世子一掷千金只为听她弹奏一曲。从出名至今已有两年时间,数不尽有钱人家的世子要为她赎身,就譬如那陈太史家的三公子,陈三成。
可她却守身如玉,仍是只卖艺不卖身。青楼中的妈妈多次劝诫,而她却无论多大的官员、多丰厚的家产,都始终不应。
唯一看中的,便是这名不见经传的苏羡。
提及锦瑟,苏羡波澜不惊的面上终于有了些许变化。微微凝眉看向初晗,冷声道,“公子不必在白费口舌,苏某,心意已决,绝不更改。”
初晗低低笑了一声,再度将手中酒盏斟满,放到唇边抿了一抿,仿佛万般惋惜,“那只靠着苏公子卖字画为生,不知哪一日,才能替锦瑟姑娘赎身呢?”
苏羡眸中闪过一丝怒意,初晗却似没瞧到一般,唇边笑意更甚,自顾自说道,“更何况,谁跟你说让你去做公子池的食客,仰仗别人的脸色而活了?”
初晗望着他因错愕而微微张大的瞳,终于收起方才的讥讽调笑,秋水剪瞳如漆黑夜空中的繁星一点,生出万千华彩,“若此时,朝中有一官位要选拔能人,且只凭各自的才华而不看家世。在下愿给公子一个机会,公子可愿给在下一个机会,给陛下一个机会,亦给晋国一个机会呢?”
“嘭”,天边又盛开一朵烟花,映在二楼轩窗旁相互对峙的身影上。
苏羡的面容由最初的惊讶逐渐转为若有所思,初晗亦不催他,只施施然品着盏中的酒,耳畔是街边逐渐趋于暗淡的喧闹。
终于,他面上的挣扎之色逐渐消退,转而认真问道,“你是谁。”
初晗早就想到他会有此一问,酒盏在手中轻轻晃动,缓声道,“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为公子提供一个机会。若公子应允,那也请答应在下一个条件。”
苏羡摊摊手,灰白的袖摆轻动,带起细碎微风,“苏某两手空空,竟不知身怀何物能入了公子的眼。”
“我要的,并不是什么物件。”她随手将酒壶放在桌边,右手一晃,伸出细白的指尖,轻点在苏羡的胸口,“我要的,是公子的心。”
那本就没有用力的动作,却让苏羡的心口猛地一缩。隔着衣料触及的肌肤竟开始颤抖。他脸色微变,却见那截如玉的手指已轻飘飘收回,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一切只是他的臆想一般。
“天下有才华之人何其多,在下愿举荐公子,便是看中公子这一身傲骨。若公子能脱颖而出,在下希望,公子能够一心一意辅佐陛下。哪怕——”
她身子微微前倾,目光就定在他的脸上。却又好像在透过他看着别的什么,声音不再似先前或温和或坚毅,而是微微转冷,似乎还夹杂着恨意,“哪怕日后有人许你比这更为诱惑的高官厚禄,都只能对如今王位上之人马首是瞻。”
话方毕,便听得没由来的一声低笑,原是苏羡不屑的将薄唇抿出哂笑的弧度,一字一顿问她,“公子是怕在下背叛晋国?”
初晗眉梢一挑,还未答话,已听他淡然说道,“那公子着实是多虑了。亡国之奴,哪怕苏某身首异处也定不会做出这等令人不齿之事。”
“如此说来,公子便是应了?”她话里稍带的喜悦之情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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