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简池告知她要迎娶锦瑟之后,便一连数日都宿在偏房之中。这是自初晗进府后,从未有过的事情。
芷云心性向来高些,孟秋白在府中地位自是不可言喻。她也只能将不满之情都发在虚无缥缈的锦瑟身上。
若她私下里抱怨几句倒是无可厚非。可终究,凡事一旦养成习惯,再想改正可就难了。
其实那日简池说要娶锦瑟之后,初晗惊诧的原因,无非是两个。
第一个,便是方才芷云所言,锦瑟出身青楼。虽说她乃是清倌,可到底出自烟花之地。简池若娶了她,朝中之人会如何看,天下之人又会如何看?
更何况,上面还有一个简裕。晋国的君主,能容得他大张旗鼓的纳一位青楼女子入府吗?
第二桩,初晗就更为不解。苏羡要为锦瑟赎身之事市井上无人不知。他一面要将苏羡收为己用,一面迎娶她的心上人。
高傲如苏羡,又如何能应允?
若是再说第三件……
日前对她的温柔,可不都是镜花水月么?而她,竟有些信以为真……
如此便罢,府中前有孟秋白,后有殷岫岩。如今再添上一位锦瑟,简池,你当真不觉,一心分得几用,反而会得不偿失吗?
午后日光正暖,初晗方才倚在榻上准备小憩。屋外候着的芷云,悄然推门进来,附在她耳边低低道,“夫人,秋白夫人求见。”
初晗一怔,唇角旋即挂起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快请。”
她以为,孟秋白平日里也该算是个沉稳的。谁料此事一出,自己反倒成了府中最沉得住气的。
从前她与这秋白夫人倒也无甚交集,左不过平日里在府中碰到了会行一个偏房对正室的礼罢了。
初晗本就无意为难她,她倒也对她甚是尊敬。
方桌边上孟秋白仍是一身素色衣裙,更是衬得一张小脸上半分血色也无。
初晗淡淡然瞥一眼她眼下的乌青,不由得暗忖,想必这秋白夫人,近些时日必定夜不安寝罢。
方才进来之时,孟秋白就已屏退了左右,现下她只一双手绞着膝头的衣裾,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初晗亦不做声,就捧着茶盏一口一口呷着。
终于长久的静默无声之后,孟秋白这才轻咳一声,嗓音有些许不自然,“不知夫人可知……公子要迎娶锦瑟姑娘?”
初晗眼皮都没抬,淡淡嗯了一声。如今这桩事别说是风廷府中,就连国都中都惹得满城皆知。
孟秋白紧紧抿着唇,眸中隐有泪光闪烁,“那夫人如何看?”
“我如何看?”初晗轻笑一声,索性将茶盏置于桌上,只拿着盖子轻轻浮着碧色茶汤中的茶梗,“即便我有何看法,公子的事情,我又岂能擅自干预?只怕到时候会再给我灌上一个善妒的名号……”
言语之间,竟想起了那一日她故作醋意之时,简池夜里来她房中。他问她,是否真的心甘情愿嫁给他。
才不过数十日的时间,他便转身要迎娶新人,果真是但见新人笑,谁闻旧人哭。
思及此,她心中对孟秋白亦是不禁升起了同情之意。接下来再说出的话,也不禁软了几分,“虽众人皆传公子与我伉俪情深。可若论我与你之间他更为看中之人,相信秋白夫人一清二楚。若你当真想要阻止这门亲事,为何不亲自去说与公子?你二人青梅竹马,公子也定会顾忌你们之间的情谊……”
忽闻扑通一声,初晗豁然抬眼,原是孟秋白直直跪在她身前,声音凄苦之中竟然微微发颤,“自夫人入主风廷府,公子便待夫人极好。如今也请夫人不要为难妾身……”
一席话,让初晗犹如置身云雾之中。本伸出欲去扶她的双手顿了顿,仍是攀住她的双臂将她拉起,“有什么话起来再说。”
孟秋白却仓皇后退,最终跌坐在地上,素净无瑕的脸上不知何时已滚下两行清泪。她的眸中带着初晗看不懂的仓皇与愧疚,“夫人,抱……抱歉……”
电光火石之间,初晗脑中有一抹游离的知觉闪过,却快得让她抓不住分毫。再回神之际,已见孟秋白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匕首。
她死死咬着下唇,在初晗来没来得及出声阻止之时,已狠狠划向自己的手臂。
咣当一声,铁器坠地。初晗怔怔的望着鲜红的血痕在鹅黄衣衫上开出大朵大朵的红梅。
孟秋白神色痛苦,一只手按住伤口,可仍有止不住的鲜血从指间不住冒出。
瞧着她面上遍布着泪痕,初晗张了张嘴,又茫然走向她,声音之中微有错愕,“你这是做什么?”
孟秋白却摇着头,不住向后退去。待到退无可退之时,攀住桌缘,用尽了力气,竟将檀桌整个掀翻。
巨大的声响伴随着瓷器坠地的声音在屋内响彻。接着,大门被猛地撞开。芷云心急的身影刚刚跨过门槛,又惊得顿住,“夫人,这是……”
眸光扫过一地的狼藉,又扫向瘫倒在地的孟秋白与微微蹙着眉的初晗。终于将视线落在初晗脚边沾血的匕首上。
然还未动的分毫,身子已经猛地被撞开,孟秋白的贴身侍女亦巧从门外跌跌撞撞的跑进来。先是一声惊呼,接着便猛地扑到孟秋白身旁,低低抽泣,“夫人,夫人……”
连唤几声,孟秋白才缓缓睁开眼,可目光落在初晗身上时却变成了恐慌。她强撑起身子向后退去,口中喃喃自语道,“即便夫人生气,大可训斥两句便是。不知是怎的得罪了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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