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二呆了一呆,本来简拙憨实的黝黑面膛之上突然神色一变,眼角肌肉仿若琴弦拨弄般接连跳动,脚下顿时迈动急步,身形转眼没入后堂布帘深垂之内,再不多说一话。李元芳缓缓步至堂外,漫天风雪夹杂着彻骨寒冷迎面扑来,在他坚毅无俦风霜饱经的脸膛之上并没有雕凿出任何浅痕微辙,仍旧如高山仰止,古井不波般泰然从容。散放于梅花树间未曾桎梏拴系的乌骓骏马名为“惊沙”,生得骨腾神骏,鬃鬣迎风,虽相伴李元芳不过短短数年,但也自沙场驰骋、出生入死百千回,这一人一马间早已生出远远超越寻常人畜主仆样等驱从干系,不止成为世间彼此最忠诚可信的朋友,更仿若不离不弃、死生相依的骨肉亲人。这一点,就连生性开朗活泼、为人大度知礼若如燕此等亲密伙伴,都时常醋意大发,愤愤不平,心头充满羡慕,嫉妒,甚至些许恨意。
惊沙此时眼见主人身影,登时张蹄踏地,抬首低鸣,鼻孔中pēn_shè出团团雾气,自顾摇尾迈步,迎上前来。李元芳轻轻抚摸马首,笑道:“老伙计,看来我们只怕又要有的忙活了。”惊沙似是会意,左右不停摇晃脑袋,发出有若欢喜新奇、期待不禁的快慰嘶吼,李元芳哈哈大笑,纵身上马,快速驰出馆驿,眨眼消失于漫天风雪之内。
二更时分,笼罩整个天朝国都、入冬而来最属肆虐的狂风怒雪终是或由垂怜或因厌倦而安静歇止开来,幽邃深沉的夜空露出清冷光辉的一轮明月,将上元抵近的佳节氛围和在它那亘古未变、遍照古今的光亮投往浩瀚苍穹下或是欢乐或是忧愁的万户千家,更在那蜿蜒屈曲、流淌千古而只在此刻百里冰封的伊水之上,借由厚达三尺的层霜叠雪映射出皑皑晴光,教人浑望之下顿时生出既寒冷又温暖的奇异感觉。
位处于伊水西岸、定鼎门东面第三街的尚贤坊,虽地处都城外郭最南端,但坊内所住居民亦多身处庙堂,绝非寻常布衣寒素能够并论相提。狄府后院“舍得轩”内,案头一盏银烛光芒正亮,狄仁杰双手背后,如若信步闲庭般来回踱走,脸上无喜无忧,仍旧一副泰然自若波澜不惊的安静神态,只是于烛光掩映、刹那明灭间鬓角斑驳、鱼尾横陈里浮现出世人年逾古稀、衰老已至的自然法则。
大管家狄春悄然推门而入,将茶点置于案上,轻声道:“老爷,已响过三鼓了,您先用些宵夜罢。”狄仁杰听他说话,这才回过神来,和蔼而笑道:“狄春啊,你来的正好,来的正好啊。”抬手轻轻按他肩头,微笑道:“来来来,我看还是你先坐下,陪本阁一道闲聊些案情,嗯,嗯,这样比什么宵夜都能快我朵颐啊,呵呵。”眼见面前这位年逾古稀、自己忠心追随侍奉三十余载的老主人,自打年前几近致仕、挂职静养于家至今,难得如此畅怀疏朗兴致盎然,仿若时光倒流,复又回到过往那位精神矍铄老辣干练秋毫明断的天朝神探本色,心头不由一阵酸楚,登时乖乖听话坐下,挠头道:“老爷,只怕小的生性愚钝,这脑袋里除了糜粥一碗别无他物,反倒是要扫老爷的兴了。”狄仁杰摆手笑道:“不妨事,不妨事啊,你虽比不得曾泰元芳他们,但正所谓远水不解近渴,远亲不如紧邻,有你在这里总归是,总归是了胜于无啊,哈哈。”狄春见得老主人生机焕发,心内亦不由兴起,一时波澜壮阔开来,嘿嘿笑道:“那小的这就赶鸭子上架,舍命陪老爷一回罢。”
狄仁杰也不坐下,随手自案上食碟内拿了一枚花开四瓣的曼陀样夹点,却不急着品尝,仍旧在屋中缓慢踱步,倏尔笑道:“狄春啊,本阁来问你,假如你就是这桩少女神秘失踪案的幕后元凶,那么你的动机究竟又是什么?”狄春心头登时想到,孔老夫子早已明言,所谓食色性也,这年轻貌美的女子给人捉了去,定然是为了供其淫乐。。。。。。狄仁杰瞧他一脸通红,闷不作答,立即恍然,知他向来面皮薄羞于开口,只得笑道:“这歹人劫掠女子,目的寻常无非两条,一是为了财,绑票勒索又或是逼良为娼榨取钱财;其二便是为了色。。。。。。但从本案目前已知的线索来看,真相显然绝非上述两条如此简单。”他缓缓将手中点心放回食碟,端起茶盏轻轻啜入小口,抬眼望时,只见狄春犹自呆呆注目于己,一时也觉好笑,转而垂首品茶,不再言语。
狄春只当主人口渴,在旁静静候了一会儿,似是突然记起什么,急急由怀中摸出一张大红帖子,双手捧递给狄仁杰,赧然道:“老爷,您瞧小的这记性,这喜帖乃是对面张府管家亲自从到,日间老爷正在堂中与曾大人叙旧,小的不愿见人打扰,便擅自做主先行收下,还望老爷恕罪。”狄仁杰随手打开帖子张了张,笑道:“原来是他家的小公子要娶媳妇,嗯,这是好事,值得庆贺啊。”狄春将鼻子曲了曲,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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