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水汽的夜风缓缓吹来,方水笙靠着石椅的后背,没有说话。
丁陌侧头,望着她。睫毛低敛,掩去了眼中所有的神色,右眼下的泪痣闪烁着,无端带着几分说不出来的伤感意味。
“还好吗?”
方水笙愣了下,随即“嗯”了一声。
丁陌:“你母亲什么时候手术?”
“还没确定,应该快了。”
丁陌点了点头,看着她一直低着的头颅,忽然喊她:“方水笙。”
方水笙侧头,看向他。
丁陌跟她对视着,说道:“想哭吗?”
方水笙微微一怔,忽然之间不知道要做什么反应。
如果说每个人在面对不同的人时都有不同的行为模式,那么方水笙的模式就有很多,面对老师时谦恭不失自信的乖学生模式,面对亲人体贴而乖顺的好孩子模式,面对同学时安静中带着几分冷淡的高冷模式,而这些模式她用起来也得心应手,随时切换毫无压力。但是她面对丁陌的时候,却不知道要用哪一种模式来应对。这个男人,看着高雅冷清,大多数时候有礼而无害,但是偶尔的时候,心思敏锐缜密得让人无所遁形。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点破,高深莫测得让人有些发憷。
丁陌说:“你看着很冷静,可心底,是不是在害怕?”
方水笙的神情有些错愕,过了好一会儿,忽然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下。晚上的长堤是个好去处,除了各式各样的娱乐场所,也有沿江而建的鹅卵石人行道。人行道上人来人往,有恋人们依偎着走过,也有相伴而行的老人家张家长李家短,这些场景与声音,此刻都变得模糊,化为两人之间的背景音。
在丁陌以为方水笙不打算说话的时候,她说话了。
方水笙应了声:“嗯。”
丁陌一愣。
“在我五岁的时候,父母就离婚了。我一直……是和妈妈一起生活的。”方水笙的声音很轻,但是丁陌却听得异常清楚。
方水笙双手合十,下巴抵在手背上,神色有些飘渺:“后来我妈妈也结过一次婚,但是没过多久,那个叔叔就因病去世了。自从那次之后,她就没有再考虑过再婚的事情。”停了停,她像是在想什么,皱着眉头,然后续道:“她一直都很强大,好像从小到大,都没有她摆不平的事情。我……”
方水笙的眉头皱得更紧,但是却没有再往下说。
忽然,一直手搭上她的肩膀。那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布料传了过来。她抬起头,看向丁陌。
丁陌脸上带着温温的笑容:“你母亲,会吉人天相的。”
方水笙有些发怔,“会吗?”
丁陌笑着点头,“一定会的。”
一直跟他对视的凤眸忽然蒙上了一层水光,在里面打着转,但是却没有往下掉。
“想哭?”丁陌问。
方水笙露出一个笑容,却不小心笑出了眼泪。她深吸一口气,摇头,“不哭的。”难关还在,哭了就是自怜泄气。妈妈需要她,她的力气要留着与妈妈一起面对任何未知的困难。
丁陌轻叹了一声,在她肩膀上的手往上移,揉了揉她的头发,然后……他将方水笙的头往他肩膀上按。
当脑袋接触到男人的肩膀时,方水笙的脑袋在那么一瞬间,有一种空白的感觉,随即想要移开。但是男人的手不轻不重地按在她的脑袋上。
“方水笙,你把自己逼得有点狠了。放松一点,靠一下吧。”
人在极度精神紧张之后,忽然放松下来,会丧失思考的能力,譬如此刻的方水笙。从接到电话说方妈妈进了医院,到之后她腹部长了肿瘤,是恶性还是良性尚不能确定,再到今晚方晟严回来,不到两天的时间,但是却觉得那么漫长。很多从未面的过的事情,很多从来没有思考过的问题,全都不受控制地在脑海中浮现。她不敢去想,也不能去想,因为方妈妈的身边,只有她。
方水笙脸上的表情初始有些错愕,后来错愕的神情褪去,变得平静。
她头枕在男人的肩膀,能感受到他的体温以及他身上那淡淡的古龙水香味。但是奇怪的,没有任何旖念,心中有一股暖流缓缓流过。
她笑了笑,然后闭上了眼睛,“谢谢你,丁陌。”
丁陌在心底无声叹息,然后回答:“不客气。”
曾经的方水笙想过很多次,当自己站在生父面前时,会是怎样的场景。但是她没想过自己会这么平静。
“你就是小云熙?”安枫在院长办公室看到方水笙的时候,脸上的神情如常,但是眼里却有几分难掩的情绪。将近五十的男人,眼睛鼻子跟方水笙都惊人地相似,只是他鼻梁上架着镜框,是个斯文人,即使人到中年,依然风采不减,可见当年是个美男子。
方水笙说:“我现在不叫云熙,我是方水笙。”
安枫闻言,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舅父他们现在都是喊我水笙。”
安枫脸上尴尬的神色已经褪去,温声说道:“水笙,你妈妈的事情,我已经安排过了,是中心医院在这方面最权威的医生,你不要太担心。”
方水笙点头,“嗯,谢谢。”
设想过无数次的场景,当发生的时候,没有预想过的狗血,也没有激动,有的只是生疏,以及无话找话的尴尬。
当已经长大成人的女儿,再次站在自己的面前时,安枫心中说不愧疚,那是假的。当年和方妈妈离婚,两人好聚好散,该补偿的他也补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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