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的雪纷纷扬扬,越下越大。那个样子,就像是想要把一切都给埋葬了。
我走在回家的路上,突然想起曾经做过的一个梦,梦里也是铺天盖地的大雪,梦里也是银装素裹的世界,却突然间土崩瓦解,猩红的血溅在苍白的雪上,分外扎眼。
林溪病了,病得很严重。
原来我一直生活来一个残忍而又温暖的谎言里。林溪把自己伪装成了一个恶魔,逼得我对他退避三舍,却原来,只是,为了瞒着我而已。
都说,真相总是残忍的。我从来没有哪一次,如此刻这般认同过这句话。我宁愿林溪是个恶魔,宁愿他伤我、嘲我、捉弄我、甚至玩弄我,宁愿让他与小曼姐在大洋彼岸举案齐眉、和和美美,宁愿自己在这边一辈子孤独终老,也不愿看到他现在这个样子。
徐阳说,他这个样子,乐观的话,也只能活个两到五年。
我浑浑噩噩地走回家去,路过林溪家门口的时候,怔怔地在那里站了许久。
终于,我抬了抬手,敲了敲门。
门开了,是陈阿姨。她愣了一下,拍拍我身上的积雪,嗔怪道,“你没有打伞吗?怎么淋成了这副样子,快进来暖和暖和……”
“林溪呢?”我没有动作,定定地开口。
“这孩子,下午不是跟你说了吗?他在美国,还没回来呢!快进来……”
“我都知道了,”我看着阿姨关怀中略显僵硬的表情,强忍着即将喷薄而出的热泪,一字一顿地说道,“他生病了,对不对?”
“你怎么……瞎说呢!他在美国好好的,我跟你林叔叔……”
“阿姨,你们为什么都要瞒着我,都到这个时候了,你们为什么还要瞒着我……”我再也忍不住了,说话的时候不自觉地语带哽咽,“林溪他……他的脑袋里,长了一个肿瘤,是不是?”
陈阿姨张了张口,似是还要说些什么。我却不等她说出口,径直往林溪屋里走去,边快步走,边大喊着,“林溪——”
推开门,里面空空荡荡,似是很久都没有人住了的样子。
陈阿姨站在我的身后,哽咽着开口,“他不在这里。”
我回头,深吸一口气,说,“阿姨,你让我见见他。”
那天晚上,大雪把整个世界映得恍如白昼,陈阿姨带着我,到达了林溪的栖息之地。
那个楼房离我们的住处不远。阿姨说,这是林溪之前买的房,本来是打算做婚房的。阿姨还说,林溪住在七楼。
我犹记得,我曾经跟林溪说过,我喜欢“7”这个数字,出口轻柔,娓娓动听。我说,这是我的幸运数字。
可如今想来,凄凄惨惨,总不如长长久久。
林溪开门的时候,显然没想到会看到我。他错愕地站在那里,愣了一下,突然神色慌乱,伸手便要关门。
结果,自然没有得逞。
我使劲推着门,喊了声,“林溪。”
林溪没有理我,只是冲陈阿姨抱怨道,“妈,你怎么把她带来了?!”
我径直迈开步子,挤进屋里去,却听林溪急道,“程一一你怎么这么不知羞耻,我都要跟小曼……”
“跟小曼姐结婚?”我笑了,轻柔地问他,“可是,林溪,小曼姐人呢?”
他怔忡间没有言语,我便已强行扑入他的怀里。他正作势要推开我,我紧紧地抱着他,委屈道,“林溪,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几个月不见,他便瘦了许多,抱起来,骨瘦嶙峋,十分的硌手。
我犹记得,当时去云南的时候,我们在汽车上,我嫌他太瘦,他很小家子气地一把把我推到玻璃上,让我靠在玻璃上睡觉。那个时候的他,神色很是妖孽,言语间,模样甚是俊俏。
只是现在,真的是,瘦得皮包骨头了……
我抽了抽鼻子,抬头看向他的时候,努力笑得眉眼弯弯,我说,“林溪,回家吧!游戏结束了,我找到你了。你再也不能把我推开了……”
林溪别过脸去,没有看我,说了声,“我不要你。”
“但我赖定你了!”我重新把头埋在他的怀里,听着他胸膛里的心跳声,自顾自道,“我程一一没什么出息,就是耍赖的功夫无人能比。我收回我之前的话,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不管你跟小曼姐情深似海也好,藕断丝连也罢,我都跟定你了。你尽管骂我不知廉耻,我程一一脸皮向来就厚,也不怕你骂……”
“你……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我抬头,故作不懂地冲他眨眨眼,忽而又做出一种恍然大悟状,“没想到啊,你竟然在这里买了房子,听说,还是要做婚房的?女主人都还蒙在鼓里,你就这么堂而皇之地住进来了?”
我说着,就见他无奈一笑,轻刮了一下我的鼻尖。
我笑了笑,突然意识到陈阿姨还在旁边,颇是尴尬地回头看了一眼。
身后空空荡荡,没有一个人。
我狐疑地回过头来,就听林溪笑道,“她早进屋了,找谁呢?”
我冲他笑笑,牵着他的手,径直往里走,看了一下屋里的装潢摆设,笑道,“布置得不错嘛!窗帘是我喜欢的颜色,沙发是我喜欢的样式,走,我们去看看阳台!我希望有一个大大的阳台,这样我就可以养好多好多的花,再养几只鸟,早上就让它们叫我们起床。冬天的时候,我们就坐在阳台上晒太阳,等我们……等我们闲了,我还可以在阳台上给你剪头发。你不知道吧?我手艺很好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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