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后生活并不愉快,鲁女士发现纪先生在骨子里跟她是同类人,两人拼了命把自己捯饬得花枝招展,一个想傍富婆一个想靠土财主,没想到两个骗子凑到了一堆。这还没完,两人分别带了两个拖油瓶。两人撕破脸后,连带纪苑与纪子焉也水火不容。纪苑天生看不惯这个整天臭着一张脸摆明了嫌弃她和她妈的便宜弟弟,在这孑孓丛生的腌臜地方,谁又比谁高贵得有哪去。
拼拼凑凑的两年还没过完,鲁女士与纪先生就出了事。纪先生骨子里天生有疯狂因子,眼红股市疯涨,打了鸡血般磨着鲁女士拿出老本投资,甚至把两人仅有的房子也押给高利贷公司以用来杠杆炒股。鲁女士稀里糊涂被纪先生洗了脑,两人共同不切实际地幻想着未来生活的金山银山。那段时间僵硬了两年的婚姻生活一度破冰,隔音效果不好的破房子连夜传出嗯嗯啊啊的惊叫唤,吵得纪苑几个月没睡过一个完整觉。
纪苑的脑子里深深印刻着那个夜晚,好似她人生所有的奔逃都来自于夜,当时她正要入睡,还没来得及把耳塞塞入耳洞里就听到惊天破地的一声巨响。她穿着睡衣从床上跳起,破旧楼道里人声嘈杂起来,从窗户外拨眼下看,一对纠结着的躯体仰卧着,暗红色血液蔓延,死不瞑目的四只眼球凸出。警车嘟嘟嘟驶来,纪苑没来由平静如死灰,她转过头望着纪子焉,干瘦清秀的男孩也深深望着她。他俩不着一词,甚至几近冷漠,用无穷无尽的沉默去面对父母猝死的悲剧。纪先生与鲁女士并不是死于意外,而是蓄谋已久的自杀,股市急转直下,他们赔光了老本,承受不住高利贷的追讨最终选择用死亡逃避现实。
此时正值仲夏,距纪先生与鲁女士狼狈逃离人世间不到半年时间。楼道里满满写着“追债”和“血债血偿”的恐怖字眼,家里但凡有价值的物品都已被搜刮干净,就连这套房子都在银行冻结中。毫无血缘关系与感情基础的姐弟俩走投无路,两人经历世态炎凉,都一般冷漠。稍微大一些的纪苑在这段时间里不得不挑起与高利贷、居委会、银行周旋的重担,她在校成绩差,属于社会少女,重压之下把脾气都发在纪子焉身上。她仗着自己提前发育的好身板时常用藤条毒打男孩,致使这个从不吭一声苦的男孩身上总没一块好皮。纪子焉越是不服软倔得像头驴,纪苑就越要打服他。他俩都天生反骨,凭什么他仍青涩鲜嫩,自己却因虚涨几岁就必须承受社会全部的恶意。
何红豆闷闷接受完了原身的记忆,少女压抑的情感致使她喘不过气来。纪苑在原著里被妥妥打上一系列人品恶劣的标签,这样的人通常为读者不喜,此时此刻心意相通,何红豆突然理解了她。
纪苑与纪子焉的家在城市灰~色~区域的破旧筒子楼里,说不清是六十年代还是七十年代的老建筑,工厂烟囱冒出的浓烟长年累月熏灰了它的表皮,青灰墙上爬满黏腻的污渍。这里一层楼四户人家共用一个厕所,纪家位于四楼最里间,为报复纪家半年多来引来高利贷骚扰,其他三户人家统统把自家垃圾倒在了纪家门口。原身就是为了扔垃圾才从二楼一个趔趄摔了下去。
何红豆推门而入,发育不良的小男孩正端着一碗面吃,大约二十坪的客厅里除了一张木桌两根板凳和一个电视机外,光秃秃得跟雪洞一般,她打了个寒颤。男孩也不看她,大吃着连葱都没有的素面,一时两人无话。
“咕咕……”过了老半天,乖乖坐在板凳上神色不清的少女,胃部发出了最忠实的召唤。
“饿了就自己去做饭。”男孩吃完面,连汤汁都不放过。他专注汲取面汤,仿佛在对碗说话。
“……”何红豆捂着肚子,她不是不想做饭,她是做不来饭。大小姐没见识过穷成这怂样的人类,她家里聘请的是外边五星级酒店大厨,连西餐都能做出三星米其林的风味。后来搬出去与苏阅住后,也都是苏阅那货做给她吃。
何况,她一面对人的幼体战斗力就低至零,与儿童相处经验不足,柔话软话全都说不出来,不如干脆闭嘴。
男孩从凳子上跳下来,卷起袖子端着碗就入了厨房。不一会那边就传来淡淡面汤香味,男孩小脸贴过门,对何红豆吩咐,“家里没酱油了,你去打点来总可以吧?”
何红豆才反应过来,胡乱点两下头,脑海里思索这个家放钱的位置。纪苑为了仅存的那点钱不被高利贷搜到,藏在了小木床底下的暗格里。她放弃形象撅着屁股抠了半天,才从暗格最里面抠出来一个糖果锈铁盒,打开一瞬间,两张一毛农民伯伯随尘埃起舞……
“诶,那个……”何红豆脚尖划地,踟蹰靠墙。
“怎么?”高冷男孩围着围腰,水锅沸腾。
“我们好像穷到连酱油都打不起了……”
何红豆很不好意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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