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雨淅淅沥沥，如泣如诉，如怨如慕，仿佛天空带着太多的悔恨，倾盆倒于人世，不见消停。
天灰的如同心情，我又一次包庇了小七，违背了对言悉的忠心。这个世上对我好的人不多，梓梓是一个，小七也许勉强算半个，而言悉呢，一直以来我都搞不清，他对我是真心抑或假意，似乎与我相处的每一步，都在他的计划之内。
到了正午，雨势亦无停歇的意思，言悉今日都呆在演武厅与洛青有事商量，大抵是在商量搜寻黑玉洞魂箫的事情。言悉体恤我右耳受伤，站得久了，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利于身体的康复，就特许我早些回去休息。
我甫一推进房门，甜腻雅致的清香扑鼻，方凌秀气的笑脸映入眼中。“梓桑，你回来了。”
“方凌姐姐，找我有什么事儿吗？”我拂去了身上落雨沾上的尘泥，回应着。
“城中菊花一夕盛开，只是这一朝的暴雨，倒是摧落了缤纷的花雨，我便采集了各色菊花花瓣，做成了菊花糕，送给妹妹来品尝。”屋内燃起袅袅清苦的余香，原来是方凌一早沏了两杯清茶，用以解腻。“这是雪峰毛尖，最适合与甜食一起饮用，消脂去油，妹妹就算贪嘴一些，也不会肥了你的柳枝纤腰。”
我搓了搓手，捧起热腾腾的茶杯，温暖萦绕。“方凌姐姐说笑了，肥不肥有何关系，最紧要是当好少爷的差事。”
“妹妹对二少爷当是忠心耿耿了。”方凌推过一块晶莹剔透的菊花糕给我，一朵姜黄的菊花在水凝色的糕点中徐徐盛开，脉脉分明，颇有诗意，食色相合。“现下二少爷身边多了个屠茜儿伺候着，她与妹妹相处可好？”
我才嚼下菊花糕，差口气就卡在喉咙里，不觉灌了杯热乎乎的茶水送服。“姐姐，何以如此问呢？”
方凌面有不悦，似有话欲言，却欲言又止。她握着我的手，拍拍我的手背，像是警醒。“凡事多留点心眼，自是不会错的。”
“谢谢姐姐提点。”我微微颔首，满含谢意。“我会留神。”
为我送菊花糕似乎只是个名目，方凌此番来，真正的目的是提醒我提防屠茜儿，可是她为何能敏感地让我提防屠茜儿？方凌是西城资深的丫鬟，一直都在林管家之下，负责西城内外的繁琐杂务，为人处世倒是颇为谦和。听言悉说过，方凌是赫迪城主安排在西城的眼线，且不论她的身份究竟如何，与我无害处就好。
雨势逐渐颓废起来，方凌说起还要去南城做些工夫，我便不多留她。看着她慢慢走出我的视线，继而被雨水遮掩，西城又是一片哭诉缠绵的天气。
空穴来风必有因，昨晚我在碧水湖畔嗅到过屠茜儿身上的夜来香，我匆忙带小七离开的时候，不知是不是落入了旁人的眼线。
我抓起睡在枕下的昊心，昊心留不得，若是被人发现我房内存了凌月城失窃的宝物，我必然万死不辞。可是让我丢弃昊心亦舍不得，它与我像是熟识了许久的朋友，握住它在掌心的触觉，是无法替代的窝心与满足。我必须找个地方妥善存放起来，以策万全。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房门重重叩响，如重拳敲打在心，来不及起身，门已被推开。
许久不见的荣管家，双手交叉在胸，颐指气使。“姚梓桑，跟我去一趟东城。”
“东城？”我收起讶异，道，“荣管家，我好歹是西城的丫鬟，您是不是略有些越俎代庖。”
“哼……小丫头嘴还挺利的。整个凌月城的内务一概都有大少夫人主持，西城林管家抱恙已三月有余，请个丫鬟问话这种小事，难道我还不能胜任？”他向左右使眼色，两个侍卫冲过来架住我。
我赔笑。“荣管家海涵，我不过多嘴一问，这就去。”
脸上虽佯装镇静，但心里忐忑不定，不知道这次北羽流萤逮住了什么把柄对付我。莫非是我包庇小七的事情曝光，即便如此，若是没有确凿证据，我也要死咬不放。
环顾四下，除了几张面目可憎的脸，竟然沿途没有他人，仿佛这一场暴雨将西城的人都冲刷了个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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