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铁匠劈掉风箱后不再打铁,而是种植烟叶卖起了烟丝。做铁匠时他就制作了加工烟叶的刨床,擦床,以及一台小号的铡刀。那时弄了烟丝只是自己抽,后来不打铁了就赶集卖烟丝。烟丝越卖越多,就不光是自己种植,也有从县城贩来的,品种就有了地域的不同,有云南烟,有莫合烟,质量也分了等级,有论斤卖的,有论两卖的,有装在铁盒的,有装在布袋的。做铁匠时弄了烟丝自己抽,不做铁匠只卖烟丝他反倒不抽了,烟袋挂在墙上挂了一阵,他的儿子摘下来用上了。铁匠看儿子抽烟带,本来要说几句,可看看儿子的瘸腿,叹一口气又忍住了,于是他不抽了,他的儿子开始抽上了。赵铁匠没想到张希斌要从自己的烟丝上做文章,他也捏起卷烟端详着,但并没想出怎样做文章,于是就问:俺这些烟丝能派啥用场?
张希斌依旧不慌不忙:除了庄稼汉从你这里买烟丝,还有什么人会来买?
二鬼子来的也不少,不过他们光记账,不给钱。
东洋鬼子有没有?张希斌又问。
东洋鬼子抽成盒的烟卷,少有抽烟叶的。不过他们的烟卷抽没了,有时也来弄些烟丝过过瘾。幸亏他们要不多,包一个手掌大纸包就够了。要是拿多了,咱还真赔不起,二鬼子不给钱孬好还记账,东洋人不给钱,连账也不记。
就没有拿得多些的?张希斌问。
赵铁匠想了想:倒还真有一个,他似乎比较偏爱烟丝,每次来专要云南烟丝。我把铁盒的藏起来,他“叽哩哇啦”直叫唤。这个鬼子抽了烟丝后,就不大抽烟卷,他不知从哪里弄了个烟斗子,那玩意儿比烟袋装得多,也比烟袋顶时候。
这不就对了。张希斌一撸袖子:那鬼子每回怎样来?
铁匠儿子一拍大腿,两眼放出光来:骑个电驴子,歪把子我就是从他的电驴子上看见的。
赵铁匠倒没很激动:方才说歪把子时我也倒想起过这事,可他每回来都停在外头,就是想弄他也不好下手啊?
王小四“噗嗤”一声笑了:买烟丝的鬼子都想了半天,方才提歪把子你倒想到了,想到了方才咋没见你吭声?
张希斌给铁匠弄了个台阶:想到了是好事。铁匠你说,是不是只要叫鬼子开进电驴子来就有戏唱?
赵铁匠点点头,王小四和铁匠儿子也连连点头。王小四点着头不忘卷烟,铁匠儿子点着头不忘端烟簸篮。
俺方才捉摸了一下,恁们看是不是这么个理。张希斌老汉接过卷烟:鬼子为啥要把电驴子停在外头?停在外头不是他不想进,而是他进不来。为啥进不来,你大门前头这条沟人都要跳着过,电驴子又怎能开过来?就算你架上木头板,能开过那道沟,也还是开不进你的院。一是你这大门窄把点儿,二是你这门槛高了点。
赵铁匠一听很是为难:门前这道沟好说,推几车子土很快能填平。这大门可就不好办,难道我还要拆了它?
拆了就拆了。王小四鼓励他说:咱们为救国救亡连命都不打算要了,难道还会在乎一个大门?
铁匠儿子白他一眼,赵铁匠也哼了一声。两人其实一个意思,意思就是你说的倒是比唱的好听,咋不拆拆自家的试试?
张希斌没想到此次自己竟然能唱主角,唱了主角后他自己也开始相信自己很有一套。他往下压了压手,看到这个掌控全局的姿势立即引起了三者的注意,于是他愈加让自己尽量显得郑重庄严地说:其实也不必拆掉大门,只需加宽一些就行了。
王小四点点头,点完头又觉得这样显不出自己的地位,于是又说:我看就这么定了,咱们说干就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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