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灵修怎么也不会想到,眼前这个满脸沟壑纵横,老态尽显的老人,就是当年那个推他落崖的黝黑青年。
原来人族的生命这么短暂啊!他不禁这么想。
年轻的阿里是个健壮能干的青年,傅久久也没有认出来。六十年对于神族来说不过弹指,而今他一提及,那些陈年旧事迅速浮现脑海。
“就是你……”她蛮横地扯起老人的衣襟,“……把木头推下去的?”
千年认出了她的气味,可说是故意将她引导至祭魂湖底。而木头却是实打实的摔下山崖。崖下是剧毒的瘴气,他人事不省地在那里躺了七天,半个内脏被腐蚀,瘴毒入侵身体,成了个半废的人。
他本该是天之骄子,火焰般的羽翼染红整个地渊的天才,却在中途陨落了。
傅久久眼中的戾气浓的惊人,阿里却不为所动,六十年的岁月将他打磨的宠辱不惊,他只是平静地述说,“神女还记得么?我也记得,记得那场灾难,那些被泥石吞噬挣扎着的手,记得我们在天的盛怒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人族信仰天,认为一切的灾害均是天的怒火。
傅久久的手松开了。然后阿里继续道,“我也记得神族,在天的盛怒面前,同样毫无还手之力。”
傅久久眯了眯眼,又有动手的迹象。木灵修抓住她,他的手已经很宽大了,一手就能钳住她,“你为什么要坦言身份?不怕我报复么?”他的双眼平静无波,面无表情的样子还挺能唬人。
“与其你们认出我,还不如我自己坦诚,以示我的诚意。”
傅久久:“……”他真的多虑了,他们根本认不出来……
木灵修问:“什么诚意?”
“……”阿里只是沉默,而后退出帐外,“夜深了,二位先歇息吧。”
傅久久和木灵修两人面面相觑,既然不是什么急事,你半夜三更来干嘛?
翌日是个大晴天,洗得发白的被单带着清新的皂角香味,挂在竹架子上,随风飘扬。朴实无华的女人告诉皮孩子们,晚上能盖上带有阳光味道的被子。半大的孩子在空地上撒野打滚,男人们搬运着木材,给新来的流民搭房子,偶尔踢到几个熊孩子,然后笑着道歉绕过去。
一派和谐景象。
傅久久和木灵修被尊为座上宾,成了族长的贵客。两人被昨日的领路人带到族长的木房子前,门口摆了一张四角矮桌,放了几个小凳子,桌子上摆着一盘未完的棋局。
“二位坐。”热情爽朗的小哥笑着道,亲切温和的样子很讨人喜欢。
木灵修笑着朝他点了点头,他的笑不禁有些脸红。
阿里拄着拐杖出来,他坐在一侧,傅久久和木灵修坐在另一侧。
“我不喜欢废话,关于昨夜的事……”傅久久手指扣着桌面,很有威仪。
阿里顿了好一会儿,才从千言万语中找出那个线头,开口道,“……人族世世代代,都是依附于天妖两族,靠着你们的施舍,拥有土地,为你们耕种,为你们修建城市。
但我们的日子,其实朝不保夕。一言不合,或有所冲撞,就会死于非命。我们也是一个族群,可没有人在乎这个,在你们眼里,我们就是蝼蚁般存在。您知道每次战争,人族会死去多少人吗?几千?几万?几十万?神女,我们死去的人,足足有五百多万啊!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做,就被天上降下的流火烧死,或是死于迁徙和奔波,死于天族和妖族的战争中。
我们的命运握在天族和妖族的手里,从未属于过我们。可我们也是活着的,活着的人会思考,为什么我们无法拥有自由?怎样才能获得真正的自由?”
老人的话里是无尽的沧桑和悲痛。傅久久能体会到弱者的辛酸,难得的有所触动,“你找到了获得自由的办法?”
“是的。”老人平静地点头,“您知道这是哪里吗?这里是狍狈之巅,古旦记中记载的封印魔兽的地方。”
魔兽!?两人俱是一惊,魔兽是远古时候的凶兽,已经绝迹了。但事实并非如此,魔兽不死不灭,其余族群只能靠着封印禁锢它们。
“我是狍狈族的族长,我们世世代代都守护着封印。”
——狍狈之巅,天地西北,有人焉,其面黝黑,居于灌木,鬣兽而生。
这是古旦记的记载。阿里的样貌,确实和一般人族有所不同。
“我们从不在这片土地上杀生,这片土地是活的,一旦有人族的血液浸入,就会唤醒封印着的魔兽。
神女,这是我们的原则,现在,成了我们的条件。我希望人族能迁徙至天外天,拥有真正的自由。”
天外天是蛮荒之地,没有生命,也没有能禁锢人族的人。
“如果天族不同意呢?”
“我们会在这片土地洒上人族的血,让魔兽重现于世。”
这个当口,没有哪个族群还有多余的精力对付凶残的魔兽。
“这不是我能允诺你的。”
“你能。”阿里如此的笃定。
傅久久从没见过敢与天族交涉的人族,后来她才知道,在阿里的心中,天族早已不是无所不能的了。
这个想法应该形成了很久,因为阿里连神族派兵剿灭他们收回土地的情况也考虑到了,甚至想出了应对的措施。这个人族很勇敢,如果他拥有更长久的寿命,他会成为一代枭雄。
阿里经常出入天族的城市,他曾见过傅久久的画像,那是九川的通缉令,是以他才如此肯定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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