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康四年,又逢中秋,皓月东升,朱门贵府莫不广邀亲眷好友饮宴赏月,极尽团圆之喜。京城内外皆弥漫着浓浓的欢腾气氛,丝竹欢歌声,钟鼓鼎沸声,嬉戏对饮声,通街越巷,连绵不绝。
然而此时正六品户部主事杨汝炜的府邸却异常冷清宁静,既未装饰台榭,也没张乐燃灯,更无宾朋迎门;在这千门为昼的庆赏佳节之夜,杨府的寂寥显得颇有些不合时宜。
杨府正院东边的耳房内,一个容姿雅丽,约莫二十出头的年轻妇人正凝神屏息地注视着紫檀束腰书桌上的一面素绢棕竹纨扇。随后只见她寥寥几笔下去,半幅栩栩如生的“彩蝶穿花”图立时浮现在了扇面上。此女姓施,双名佑昭,正是这杨府的女主人,杨大人的正房夫人。
佑昭身着一袭浅青色莲花纹云锦袄子,配着月白色折枝花云纹绫长裙,面若皓月,色如赤霞映雪,黛眉开娇,杏眼樱唇,甚是赏心悦目。然而此女面虽娇媚,却身姿颀长比寻常女子略高些,又在诗书中浸淫日久,娇柔中平添了一丝英气,妩媚中又多了一份娴雅。美人身后立着一面“初雪寒梅”双面绣屏风,素衣红梅浑然一体,比之那画中仙也毫不逊色。
正在作画间,听得背后有人推门而入,佑昭便停下笔,随手将画笔放在了旁边的雕花端砚台上。回头看时,门外走进来一个手拿黄花梨木食盒,衣衫鲜洁,容止俏丽的丫鬟。佑昭收目,缓缓问道:“月榛,可有老爷的消息了?”
月榛侧身站在书桌前回禀道:“方才周总管回府正欲来给夫人回话,因闻知夫人在书房中,怕搅扰夫人雅意,遂托我来转禀。”
月榛先将食盒放在了南窗下的炕桌上,又接着回道:“周总管说他赶到户部衙门时,因天夜已晚,府衙早已关门下钥,只有几个五城兵马司的司卫在门前巡逻。上前打听过后才得知户部的大人们这两日并不曾回衙门。”
佑昭闻言心中隐隐不安,蛾眉紧锁,垂首不语。杨汝炜自前日早朝离府后,至今未归。且说平日里杨汝炜也会因公务缠身而留宿户部府衙,但却从未超出两日。今日恰逢中秋团圆佳节,又逢佑昭生辰,杨汝炜岂有不归家之理。佑昭早早就命厨房备好了今日的庆喜筵席,怎料时至酉初仍未见到杨汝炜踪影,方觉不妙,即刻遣了府里周总管前去户部衙门打听消息,却也无功而返。
月榛见佑昭面有愁容,知她忧心杨大人,遂出言宽慰道:“夫人莫要多想,户部本就事务繁多,许是老爷皇命在身不便脱身归家。且不说今日是中秋,就说夫人的生辰怎也要庆贺一番才是。厨房方才进了一碗刘婆子新做的长寿面,夫人趁热试试吧。”
听了月榛的宽慰之语,佑昭脸色稍霁,暗自想道:莫不是自己忧虑过甚,杞人忧天罢了。不如明日归家问问父亲是否知道内情。眼下正值喜庆佳节,若是做主子的抑郁不安,府里的下人们又怎会好过,倒是委屈了他们。自己午膳后就不曾进食,月榛她们几个怕是也随自己捱着呢。
想到此处,佑昭略有愧疚,开口吩咐月榛:“你等下去吩咐门房,明日一早备好马车,早膳后我要回施府。再让月松告诉厨房摆宴吧,今日咱们合该热闹热闹。既然老爷不在府中,也并未邀请宾客过府同乐,内院和外院各摆两桌想也足矣。让周总管带管事们在外院自娱便是,内院主桌就摆在花园里的月照亭上。粗使丫鬟婆子上不得桌的也让厨房俱各添两个菜。等下让陆嬷嬷哄芸姐睡下后也一道来吃酒,留下两个小的看着吧。”
月榛得了一通吩咐便匆匆忙去了。佑昭接过杯小丫鬟递来的热茶,甫一开盖儿,热雾涌散,天目茶香清冽四溢,融合着屋内芬馥浓盛的苏合香,幽幽沁入鼻间,任由目光飘远,思家情绪不知何时悄然爬上了心头。
佑昭父亲施澎,字少岑,仕至礼部右侍郎,因施大人在家中行二,人人都称他为施二老爷。佑昭出生前其母周氏曾梦见与花神相遇,待临产时已是八月十五清晨寅正二刻,圆月当空未退,院中素来朝开暮落的木槿花已是蓓蕾初绽,比往日早了半个时辰。施家上下皆道此景非凡,加之佑昭容颜娇美无比,自小便得长辈宠爱,被视如珍宝,素无人敢苛责于她。佑昭渐渐长成,却不甚沾染庶务,终日沉醉于诗画当中。周氏唯恐其因不具管家理事之能将来会被夫家厌弃,与施大人商量过后,将她下嫁给了施大人昔日同僚镇江府同知杨德祥之子杨汝炜为妻。那杨汝炜生得丰姿俊雅,风度翩翩,亦且聪慧绝伦,年仅十九岁便进士及第,此后被选授为正六品户部主事。佑昭和他更是青梅竹马相伴而大,情谊深重非常,如此倒也算是一桩好姻缘。两人婚后第二年便得一女,唤作杨沐芸。
话说杨府众人得了佑昭的话都颇为欢喜,大好日子也不好背着主子私下庆贺,眼下有了主子明话儿,也可名正言顺地乐一乐。众人想到此处便赶紧忙活了起来,顷刻之间四桌宴席就俱已准备就绪。
月榛与月松一道来请佑昭入席开宴,眼见佑昭虽已打起精神,但眉间郁色不减,二人跟在其身后也不敢多言。月照亭坐落在杨府花园西北角儿,亭子四周栽满了桂树,人还未走近,就能闻到阵阵桂子甜香。忽而清风划过,桂树随风摇曳,落下点点金黄,好似黄蝶月下起舞。若是往日佑昭瞧见此番美景,必会吟诗赞美几句。然而此刻她并无此雅兴,便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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