佑昭下意识低下头不去看他,地上有抹斜长的身影缓缓向她靠近。回忆如尘,瞬间蒙心,过去他们一起走过的岁月如蛛丝一般交织成网,那么密,那么紧,她拼尽全力也挣脱不开。
终于,那道仅三寸高的朱漆雕花门槛成了他们之间唯一的屏障,前世孽缘,今生何必再生纠葛,命运已在她们之间划下一道无发治愈的伤口,轻轻一碰便会渗出鲜血,让她痛到无法呼吸,只是他还不明白罢了。
她鼓起勇气抬头,眼底不含任何情绪,只有平静的语调,“炜哥哥来了,路上可还顺遂?”
他跨越千山万水追寻而来,自然不会满足于一句淡然无味的问候之语,满腔激荡的衷情恨不得立时、全部倾泄出来,但周氏却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已抢在他前头儿笑着道:“傻丫头,你高兴糊涂了吧。哪有让客人站在门口说话的道理,炜哥儿快进来坐。”
待三人在厅中按主客顺序坐好后,周氏面上略含几分意外之色,笑道:“上月收到你母亲来信,说你想赶在秋闱之前几个月上京先适应下环境。我原以为你要过完年才来,不想你母亲倒是舍得,早早便放你过来。”
杨汝炜大约赶路辛苦,有些咳嗽,但礼数却并无半分怠慢,恭谨起身答道:“有劳施伯母挂心。上月家父突然接到圣旨,朝廷要求各府五品以上官员赶在年前上京述职,家母这才临时起意打算今年留在京城过年,遂先遣小侄来打点下租赁的宅子。谁知那宅主临时反悔害小侄没了落脚地儿,小侄只好厚着脸皮,冒失前来府上投靠,还请施伯母见谅。”
听完杨汝炜的经历,周氏颇为同情,立即热情道:“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我心里待你和文修是一样的,无须和我们客气。你安心住下便好,只是一时半会儿还腾不出单独的院落与你,你便先在文修的江怀居将就几日吧。”
佑昭坐在杨汝炜对面一言不发,静静听完他和周氏的谈话,从始至终都犹如一个局外人,唯有发髻上的金孔雀镂花垂红玉珠步摇盈盈晃动,红光灿灿印在脸颊上,让人愈加看不清她的神情。
杨汝炜惯会察言观色,自然能感到佑昭对他的疏离与冷淡。
其实在镇江时他便已留意到他们之间微妙的变化,他单纯地以为她只是在耍小孩子脾气而已,再见定会相安无事,直到今日他才幡然醒悟,事情远非他所想的那般简单。他思绪不断在对面那个比院中皑皑白雪还要清冷的身影上游走,却听周氏的声音再度响起,“炜哥儿舟车劳动,先去歇歇吧。我院里还有客人,晚上再摆酒为你接风。”
杨汝炜忙压下心头的惊疑,向周氏道谢后便安置随身箱笼和仆役去了。
晚膳前,佑昭借身体不适为由,让月榛去回了等下的接风酒宴。
晚上念蔷吃完酒回来,径直来到佑昭房里,脸上挂着浓浓的担忧,握住佑昭手道:“杨家哥哥来了,姐姐不开心么?”
佑昭勉力笑笑,“怎么会,外头儿冷得很,身上又乏,懒得出门罢了。”
念蔷的手又紧了紧,“姐姐还想瞒我,你瞧瞧你手里的海棠花香囊,叶子都被你绣歪了。”
佑昭自嘲笑笑,“是啊,你不说我倒没看出来。”望着念蔷柔和的面庞,只觉得安定、舒适,她又喃喃道:“心境变了,有的人不如不见,否则也是徒增伤悲。”
念蔷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即期期艾艾道:“是因为那位沈公子么……?”
佑昭闻言大感羞赧,用力甩开念蔷手道:“你这小脑袋瓜子都在想些什么啊?我不过随意感慨一句,倒惹出你这么多心思来。”
念蔷见佑昭如此,更显踌躇,支支吾吾道:“那日在杜家,沈夫人的意思似乎……,我……。”一句话在她嘴里翻来覆去好多遍,愣是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佑昭笑着横念蔷一眼,“你是想说,沈夫人看不上我们施家,对不对?”
念蔷端详着佑昭神情,小心翼翼道:“姐姐别怪我多嘴……,我是怕姐姐泥足深陷,将来不好抽身。”
佑昭复又握住念蔷双手,“我明白你的心意,你我之间一向百无禁忌,你想什么便说什么,不然倒显得生分了。我不妨和你说句心里话,无论有没有旁人,我与那位杨公子今生都已缘尽……。”她沉一沉气息,又道:“好了,不说我了,今日的夜宴你玩得可还开心?”
念蔷心头一暖,动容道:“既如此,我也和姐姐说句掏心窝子话。今晚夜宴上,我瞧着那位杨公子是个极为聪明之人,为人处事颇有章法,只是比起讨好长辈来,他对女孩子似乎更有一套。一顿饭吃下来,昫姐姐和晗姐姐都对他是赞不绝口,青睐有加。”
自打杨汝炜住进施家后,佑昭更是深居简出,白日和念蔷做针线,晚上读戏文,日子过得十分平和、安静。此后一段时日,杨汝炜每每来曲畔居求见,都被月榛随意寻个由头儿拦在门外。后来他又借文修之手送来过几次东西,也是原封不动,如数被还了回去。渐渐他没了耐心,便不再上门亦或是送东西过来。
直到年关前的一日,月松捧着一个蓝绫封套进来,“杨公子送来一套书卷,姑娘可要看一看。”
佑昭才午睡起来,起床气尚未散去,不悦道:“我不是说过么,杨公子送来的东西一律不收。”
“姑娘还是收下吧,这次的礼不光咱们有,别的姑娘也有。”月松分辨两句,将书卷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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