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扮演钱玉莲的伶人唱做皆妙,声声悲切且余韵久而不散,一眼神,一投足便让看戏人的心为之一颤。戏里的钱玉莲忠贞不渝,宁可投江自尽也不愿嫁给巨富孙汝权,而她倾心的王十朋不过是一个仅能以“荆钗”为聘的穷书生。
那伶人哭得哀恸,唱词幽幽出口,“红颜薄命多不幸,一封假书到门庭。继母勒逼奴改嫁,思想王郎泪满襟。”百转千回间,台下人已热泪盈眶。
灯火迷蒙中,佑昭痴痴望着眼前的戏台,迷惘又惆怅,眼神稍稍向钱寓珊斜去,只见她正用一方雪青软绸帕子轻拭泪水,眉间似有一抹动容,又有一缕凄然。在佑昭看来,钱寓珊的眼泪似乎并不是为“节妇”钱玉莲而流,而是在为自己伤心。戏中的钱玉莲勇敢且主动,对于婚事她不肯不委曲求全,拼着性命几经波折,才最终与王十朋团圆美满。但戏终究是戏,不过是一场超脱现实的美梦。在世俗的压力下,钱寓珊面对绝非良人的文侓又该何去何从?
万千思绪萦绕在心头,正在恍惚出神间,佑昭忽感面上一凉,抬眼望去,有片片晶莹之物纷纷扬扬落下,原来是初雪来了。
佑晗惊喜的话语已跃然耳中,音色比戏台上的伶人还要清越几分,“呀,今年的初雪来得真早,恰恰赶着祖母的寿辰,这可是添寿的吉兆啊!”
施老太太听到熨帖的奉承话儿,心里自然高兴,给今日登台献艺的伶人们都加了赏钱。
雪势渐大,台上的戏只好停在最酣处,草草散场。钱老太太意兴阑珊,且担心雪路难行,随后也跟着道辞归家了。
因贪看雪景,佑昭昨夜睡得比寻常晚些,早上起来仍觉困倦,扶着床头儿打瞌睡,半梦半醒中隐约可闻门外绿湖低声说话的声音,只当是梦,又歪头迷糊了过去。
才又合眼片刻,月榛端着热水匆匆进来,催促道:“姑娘快醒醒,老太太身上不大好,二太太让咱们赶紧去南山苑侍疾。”
佑昭惊醒,“祖母昨夜还好好的,怎么说病就病。是不是看完戏顶雪回去,凉着了?”
月榛脸上似有为难之色,边用热棉巾子帮佑昭擦脸,边低声道:“老太太大约是受了惊吓,突发高热起不来身,方才已服过安神汤药,又睡了过去。”
佑昭听月榛前言不搭后语的叙述,心里不免动气,急道:“惊吓?好端端哪来的惊吓?你从头儿说。”
月榛撅一撅嘴,委屈道:“我这不是怕再吓到姑娘么。卯初时分,钱家遣人来咱们府上报丧,说是昨晚钱老太太在钱府门前下马车时脚底打滑,摔了一跤,被抬回榻上后身子都已经凉透了。”
佑昭嘴角打着哆嗦道:“你说什么?钱老夫人过世了?”
月榛扶着神色呆滞的佑昭坐在妆台前,开始给她绾发,“听说钱老太太因为心口疼的毛病,身子正亏虚的紧,这一跤下去,可不要命呢。”
佑昭心里“咯噔”一下,瞳孔微缩,昨日还在一起谈笑风生的人,说没便没了,更何况还是平日里最亲密无间的老姐妹,物伤其类、狐死兔泣,难怪施老太太会受惊过度。
过了半晌,月榛见佑昭依旧无话,有些担心问道:“姑娘在想什么?”
佑昭怔怔道:“这事儿赶得也巧。钱老夫人这一走,钱姐姐要守孝三年,她和二哥的婚事只怕也不成了。”
因施老太太还在睡着,上房不便待客,遂佑昭被小丫鬟请到南山苑东厢房,甫一进门便听冯氏火急火燎道:“大老爷,你倒是说句话啊……,文侓眼看就十六了,不是咱们不等,是咱们等不起啊。”
施湛微微沉吟片刻,一脸难色道:“这门亲事本就是我向钱兄求来的,你心里明白,其实咱们文侓配不上珊丫头。钱兄要不是舍不得珊丫头远嫁,怎么会同意把她许给文侓这个不争气的东西。之前咱们百般求娶,眼下一有事儿就翻脸不认人。退婚的事儿,你叫我如何开得了口。”
冯氏偶然瞥见慧姨娘脸上那抹讥笑,气得直掉眼泪,咬牙道:“到底是你的脸面重要,还是文侓的将来重要?你不心疼儿子,我心疼,这嘴你张不开,我来张。”
当着子女的面儿,被冯氏一番数落,施湛有些下不来台,一掌拍在茶几上,厉声喝道:“你这是什么混账话,背信弃义的小人我施湛做不来,你也省省吧。”
慧姨娘见状,忙温言劝道:“哎呦,大老爷,仔细吵醒老太太。”说完心疼地替施湛揉了揉手掌。
冯氏看慧姨娘那副狐媚样子,气便不打一处来,怒斥道:“你还要不要脸,我和大老爷说话,哪有你一个妾室插嘴的份儿。”
慧姨娘也不生气,好言好语道:“大太太您也消消气,且听我一言。”然后她又奉上一杯新茶给施湛,徐徐道:“依我看,这两日和钱家提退亲的事儿的确不厚道,不如先缓一缓。大老爷、大太太细想,说白了,那钱大小姐肯定是要等够三年才能嫁人了,大可过两年重新说门亲事,没必要非拖着咱家二少爷一起等。这个理儿钱家大老爷不会想不明白,只是眼下他正焦头烂额忙着筹办丧礼,一时顾不上罢了。钱家二老爷在山东当官儿,等报丧的人赶过去,他们再赶回来,最快也要五日。钱老夫人又走得急,好些东西都没预备着,想来钱家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儿,不如大老爷和大太太先沉住气去搭把手,也顺道探探钱家人的口风。日后钱大老爷想起这份雪中送炭的恩情,不就万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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