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了一整天，蒸汽机被拆成了零件，陈家也终于安定了下来。
大红的灯笼高挂，斗大的喜字贴满了窗扇，回廊门处处挂红带绿，家里的丫鬟仆役都换上了新衣，陈府好像一下子就准备结亲办喜事了。
怪异的是，陈府的大门紧闭，门内的铁栓将两扇铆钉木门卡的死死的，看门的老仆也收拾停当进了内院。
门内喜气洋洋，门外冷冷清清。
几个闲汉逛到陈府之外，指指点点了一番，也就散去了。
陈府的正堂很阔气，东西开五间，斗檐飞角，雕梁画柱，设置的格外气派。气派的甚至有些逾制了。
正堂的中央摆着一张带着天然树纹的长桌，正前方摆着一张太师椅，左右各摆了四张灯挂椅，全部都是上等的金丝楠木或者花梨木所制，雕刻精美，纹饰自然，还散发着淡淡的木香。
端坐在太师椅上的陈家老子是一位精壮结实的老者，虎口狮鼻，方额龙目，三缕短髯根根粗硬，如同钢针倒扎，眼角的一枚楔形刀疤连到了鼻翼右侧，让他看起来有些狰狞彪悍。
陈家老子面前的八张椅子是为他的八个儿子准备的，不过现在老大在外为官，在坐的只有四位，看起来有些空旷。
陈家的规矩不多，平时吃饭，一家老小都会在正堂就餐，不管是小妾还是庶女都没有例外，不过今天的正堂只有一张桌案，没有一个女流之辈，甚至没有一个是陈家父子以外的人。
长桌上的菜肴精致诱人，无论是八两的鲍鱼，还是鲜嫩的鱼翅，都被收拾的充满了诗情画意，只是陈家老子的注意力显然不在菜肴上。
“老二，海上情形如何？”陈家老子一脸关切，仿佛一下子成了慈父。
陈二也没有动箸（筷子），听到父亲问话，急忙答道“现在李旦的势力越来越大，倭国大名和幕府都与其交往甚深，往来的船只也多求其庇护，我们的生意越来越不好做了。”
陈信低着头，拼命的往嘴里塞东西，不敢停歇，他怕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掉下来了。
陈家老子沉重的点了点头，叹道“闽人多豪杰，海上纵横者甚众……”
“噗……”
堂中一时沉寂，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了小胖子陈福，有冷笑，有感激，也有……巴掌。
“混账玩意，老子好不容易拽两句文雅点的，你喷什么饭？”陈家老子暴跳起来，两步上前，照着陈福的脑瓜子就是一巴掌，那果断劲，利索。
陈福嘴巴一咧，眼泪汪汪，在陈家老子的威慑下，想哭又不敢哭，一个劲的低头抽涕。
“混账玩意，哭出声了老子抽死你……”心情不爽的陈家老子回到座位，故态恢复“老二，李旦那王八羔子有没有给你干上？”
老爹不再装腔扮调了，陈二也放松了，大腿一翘，“爹你放心，在海上从来都是咱们抢别人的，从来没人能威胁到陈家的船队。”
“李旦那几艘武装商船想给海商出头，直接被我干沉了一艘，抢了一艘，其他的全他妈吓跑了。”
看着自己老爹和二哥的本性流露，陈信有种轻松的感觉，竟然感受到一种家的温馨，而不是像刚才那么的客套，透着一股子隔阂。
陈家老子满意的点了点头，“王八羔子被红毛鬼客套了两句，就把自己当海主了，也不想想他算个什么玩意，当年汪直比他势力强多了，不还是脑袋搬家了。”
“咱们吃海上饭的，除了妈祖娘娘，连天王老子的帐都不认，更何况他那个什么蛋……”
“爹，是甲必丹，红毛鬼把李旦当咱们汉人的首领了。”陈二好心的提醒道。
陈家老子虎目一瞪，骂道“妈蛋，老子不知道甲必丹嘛，用得着你提醒。”
陈二缩了缩脑袋，不敢回口。老子骂儿子，怎么骂都没法反驳，真亏儿子。
……
“老二……”沉默了一下，陈家老子才开口问道“老三的事情查清了嘛？”
一下子，房间里的气氛沉凝了许多，陈家老三是陈家所有人的痛，也是陈家所有人的恨。
陈家老子名号唤作陈达，因为身矮头大，海上有个混号叫做陈达头，叫的人多了，陈家老子也就成了陈达头。
陈达头十五岁就入海“经商”，一生杀人无数，照样生了八个儿子，或许是他的福德太厚，陈家的少爷们运道就不是那么好了。陈大自幼聪慧，偏偏见不得水，只得去读书，十年寒窗，外加成箱的银子打点，才混了个二甲三十八名；陈二类父，身体结实有力，简直就是天生的水手，不过，陈二心性偏戾，有时候控制不住情绪，他的第一任妻子就是在交欢时被他失手捏死的；陈家老三堪称陈家最优秀的男人，十五岁入海，三年就成了南海头一号的船主，可是，去年十月，陈家收到了他的死讯……
世人皆知海商富可敌国，可谁又知道，海商的财富是用子弟的命换来的。陈家老三不是第一个死在海商的陈家少爷，在他之前，老六第一次出海就死在红毛鬼的枪炮下，不过，陈家老三是最让陈达头心疼的一个儿子，而且是最让陈家人憋心的一个兄弟。
“爹……我问了许多海商和水手，三弟的死并不是意外……”停了一下，陈二不知道该不该说下去。当年老六死在红毛鬼手里，陈家势力不够，无法报复，如果让老爹知道害死老三的人他也报复不了，真不知道他挺不挺得住。
陈达头双目微眯，低声道“说……”
“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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