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几天,他连修鞋摊子也没有出。手里握着修鞋的榔头,内心犹豫着,翻涌着,终于还是叹了口气,把榔头放回工具箱,锁了起来。他不是杀人狂魔,即使上次挨了打,终究也不至于要别人拿命来抵。他每天送她上学,接她放学,风雨无阻。后来他干脆把修鞋摊搬到了她学校对面。为了避免她在同学面前难堪,他让她平时不要和他打招呼,放学最后一个再出来。他会一直等着她。
但是小流氓们终于还是来了。
“干什么?想学人家英雄救美?你也配?”众人哄笑。旁边渐渐聚集了看热闹的同学,事情到底是瞒不住了。
他对她比划着:“你先走。”
小流氓们也学他乱比划着,斜着眼歪着嘴,笑得更凶了。没有出路的生活里,看见比他们更遭到上天抛弃的段开业,他们的心情也难得的晴朗起来。通过对比,竟然对生活又重生出了一些信心。
她说:“我不走,要走一起走。”
他看着她,诶?怎么又哭了。不能哭啊,一哭就更好看了呀!
“你是要和我争吗?”头领半戏谑半认真地问。
他不回答。他怕她难堪。他又比划道:“争?你拿她当什么?物品吗?”唉,算了,反正大家也看不懂。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打架,尤其是在街头,一群人像狗一样滚来滚去,你坐到了我的爪子,我踩疼了你的尾巴……他拉着她的袖子,转身要走。
头领追了上来,“这是咱俩之间的事,我们两个人解决。把你这个麻烦解决掉,也不要再来烦我。”
才说完,已经抢先打了他一拳。他闷哼了一声,一拳把头领打得腰都弯下了,我不犯你,你却偏要来犯我,何必呢,我只是个哑巴啊。两人你来我往了一会儿,头领眼见得自己要丢人,小刀都□□了。她惊声尖叫,他一躲闪,左臂肌肉上一条长口子赫然崩裂。
“去死吧,哑巴!”
吼叫声划过街巷,柳树扑簌簌地摇。
开业朝地上啐了一口,众人围拢过来再看,泥土里露出一角肉。领头手捂着左脸,俯身在土堆里扒拉着,擦着他被咬掉的半只耳朵。
段存仁为了这半只耳朵和它掀起的满城风雨,花了许多银子。想不到这个哑巴儿子牛性得很,嘿,还真是有点自己的风采。钱可以花,这个头不能低。他居然开始对他这个儿子刮目相看了。
但这半只耳朵唯独化解不了李铭纯心中的恨。两个人的感情暴露在日光下,更艰难了。她朝小河边走去,坐在他身旁。他一见到她,又开心起来,扑闪着睫毛,咿咿呀呀着。她的眼泪一下子涌出来:“我们私奔吧。”
家中的灯光一一熄灭了。继荣紧张地听着屋子里任何一点细微的动静,时不时被自己的呼吸吓得心砰砰跳。父亲又咳嗽了,这次咳得时间很长,最后灯绳噗地一响,灯亮了。她走到父母房门边,“爸……”
“没事,继荣,你快回你屋睡觉去。”母亲的声音。
“不行了,不行了……”父亲的声音,压得很低。
这样的时节,怎么还能为了这点儿女情长……她恨着自己。可她和开业……怎么就这么难。
开业在河边等,但她没有来。午夜已经过了,几只萤火虫飞舞着。看着小亮点在草间一起一落,想到继荣的笑脸随时会从小道尽头浮上来,他笑了。
天快亮时,他起身拍拍裤子上的尘土,摸回家中。
第二天,继荣来找他。为了不让继荣挨李父的骂,开业已经不再去学校接她了,只在私底下见她。已经没人敢欺负她了,人人都记得那半只耳朵。
“昨晚等了很久吧……对不起……”她又不管不顾了,径直到修鞋摊来找他。趁着没人,赶紧同他说说话。
他赶紧把手上残留的胶水用砂纸磨一磨,掸掸身上的围裙,站起来看着她。他笑了,比划着:“没有,就等了一小会儿。河边有萤火虫呢……想逮一个给你,又怕它太寂寞了。”
她笑了。两个人不说话了,都傻笑着。
她终于下定决心:“再给我一点时间。后天晚上,你还在老地方等我好吗?这次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两腿灌铅拖回了家,一进家门,发现笔墨纸砚都在地上散着。里屋隐隐传来女人的哭声……唉,父亲又发脾气了。
“承勋。”
“姐,你先不要去哄妈妈,爸会难堪的。给他一点时间。”他小声嘱咐她,手里忙着收拾一地的残局。
她叹了口气。他也是个大人了,懂得心疼人了。她俯下身帮忙,“承勋,姐姐要是哪天不在了,你一定要照顾好爸爸妈妈。你现在这样子,我相信你,我放心。”
“不在了?姐,你要去哪儿?”他两眼灼灼看她。
她忙不迭改口:“没有没有,我能去哪儿。只是姐姐总要嫁人的啊。”
“嫁人了还可以住在家里啊。”
“也是。”她讪讪地笑。
午夜时,她终于熬得一家人都睡着,朝小河边奔去。她越墙而出,翻过大铁门,不顾皮肉刮擦的伤口,神色狂野,然而才离家不到200米,就有脚步声迫近,她不敢回头看,全力跑着。不一会儿,便被扑倒,两人纠缠着滚出一段距离,继荣咬牙切齿刚欲抬手挥打,抬头看着承勋又惊又恨的眼神,便终于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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