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红的绸缎喜被上,洒满了湿润轻柔的百合花瓣。轻轻一抖,便是一阵细腻的花瓣雨,一个关于百年好合的美梦。
身旁老实的申浩,对每一个劝酒的宾客都来者不拒。他每喝一杯,就感慨人生的大幸,竟拥得如此美丽的新娘。他开始每天安静地躺在身边,带着已经凝固的笑意。
幼薇在房间里摆满了植物。这是她曾经构想的家的样子。有阳光,有绿意,有大的房间,有顾家的男人,有善良的妻子。她养了许多银蕨放在露天的阳台上。听说这叶子的背面在夜里可以反射星月的光辉,发出银闪闪的亮来,指引回家的路。
她不希望家里任何人迷路。自己、申浩,或是她收养的流浪狗。她既然拥有了他们,就不想失去。
申浩是个严谨而恋家的男人。写作、做家务、喂狗。他白天看书,夜里写作,越接近凌晨的时候,精力就会越加充沛,灵感不断,毫无睡意。
他已经是一名全职作家。幼薇进入到他的生活里后,才发现作家原来算得上是一个慢性自杀的职业。因为要不断抽空自己,孤立灵魂,进入疯癫的状态,才能提炼出上乘的文字。
这样也好。可以有一个缓冲的阶段,熟悉彼此的习性,习惯对方的生活。
幼薇给流浪狗起了名字,叫它木兰。认识之前,它生了场大病,跌进蚊蝇成堆的胡同角落。它刚刚做了母亲,生下三只没有呼吸的幼崽。大野狗过来袭击,它仍然奋不顾身,竭力保护怀中死去的小狗。发现它的时候,搏斗刚结束不久。它正奄奄一息地躺在幼崽身边,眼角淌泪。幼薇把它带回了自己的家。埋葬三只幼崽的时候,它也在场,一边不断地用受伤的前脚刨土,一边嘶哑地叫唤。勇敢、坚强,是木兰这个名字的含射。
幼薇把木兰照顾得很好,清理伤口,帮它洗澡,清理脱落的毛。夜里,它就睡在卧室的窗台底下,月光落在它的身上,如同一只忧伤的银狐。
申浩常常要等到幼薇轮回好几个梦后,才会从新完成的章节中抽离出来。他为她提起滑落的被子,亲吻她的脸颊,然后迅速褪去衣物,紧贴着她的身体睡下。
申浩永远是个彬彬有礼的丈夫。
他不侵犯她的专属领地。她的抽屉、衣柜、信件、手机,甚至是她独自发呆的时刻,他也从不介入。朋友交谈,他会安静耐心地倾听,并偶尔附上文雅的儒笑。他对待动物,亦是懂得关爱。木兰睡时,他便放轻脚步,有时远远望向它,有时留它独自,成全美梦。
他写作时伴随的音乐不会凌越书房半步。那些止步的歌曲,就在不打扰别人的范围内,和他一起发酵、流逝。
幼薇不许他碰木钟下的蔷薇,所以,即使花朵干涸,枝叶枯萎,他亦是不敢撤掉。
平日他会做家乡的饭菜,味道清淡。他在雨天收进晾晒的衣物。他定时给木兰喂食,给植物浇水,给房间除尘,让家里通风。他如经文般,明慧妥帖地打理和享受一切,好像已经成为血液里不可缺失的一部分。
他喜欢海明威的话:人所需要的只是虚无和亮光以及干干净净和井井有条。
阴沉的周末雨天,他突发了灵感,独自在房间写作。灯光像倒泼的牛奶一样从底缝渗出,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温暖。
幼薇放下手中的事,走到窗前,拨开纱帘,雨中的世界顿时在她的眼睛里清晰起来。风和雨不可分割,抱头一直坠向这个陌生的世界。它们一同滋生,又共赴死亡。它们扒去世界虚假蒙尘的衣裳,露出清醒干净的灵魂。这真是神圣而美丽的时刻。用旁观者的心态观赏一场雨。撑伞的男女陌生而游离,连绵的伞边亲密和离弃,像发生在小说里没有结果却又欲罢不能的yī_yè_qíng。
她回身找出一沓干净的信纸,一支派克钢笔。信纸许久不用,仍然散发着香水百合的味道。钢笔的笔尖依旧湿润。这一刻,她望着书房那头的灯光,觉得自己动心了。她感到柔软、芬芳和橘暖的力量就在安静的血液里来回荡漾。
亲爱的浩:
我决定爱你。
决定在日后的每一天,越来越与你的灵魂亲近。
决定每天下一次台阶,直到抵达最深最静的内心。
决定善待时刻,诚心微笑。
最后,只想贴近你的耳畔,说上一万遍,银蕨如卿,引我归途。
幼薇把龙凤呈祥的红匣子腾空。把折叠的信纸放进去。然后她在滑动的盒盖上贴了便签,上面写着:秘密。做完这些事,她细腻地笑了,并把附近的一盆银蕨朝匣子边挪了挪。
又是一次雨天,天空不断划下闪电,激烈溃震的雷声仿佛誓要劈开天际,与这个世界分手决裂。幼薇待在房间学习日语发音。木兰躲进敞开的衣橱。申浩一处一处仔细检查门窗和家电。
她放下手中的日语宝典,申浩的背影已经拐进厨房不见了。她轻轻地提起红匣子的一角,发现那封情书还是以青蛙般的姿态躺着。一切丝毫未动。
她有些失望了。一个多月以来,每次她都以忐忑期待的心情掀开沉实的木盖,投去一眼,总是落进一丝淡淡的被辜负的眼神。久而久之,这种情绪将会变得愈加浓烈,变成一股怨,一种恨。
在她眼里,作家都应该有着强烈的好奇心,对神秘的事物总是焦郁地投去内心的爪翼,率先探得冰山一角。一个放在光明公共之处被禁的物体,难道真的只是单纯地表达自己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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