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清秀的小姓点起灯火,随后就毕恭毕敬退出去,我打量这座营帐,布置还真是华丽。他们似乎早就预备了我的“归来”。织田信长是个喜欢汉文化的人,营帐的卧榻外设有屏风,上面画的是唐代的美人。至于题诗,他毕竟是一方霸主了,没有缠绵悱恻,只有朴拙刚健的两句:“执子之手,夫复何求!”
从我的角度来说,他毕竟还是陌生人。我只能傻乎乎站着,细看他的脸:他果然是三十八岁的人了,额头、眼角约略有点细纹,那一抹小胡子甚至夹杂了一缕银丝。可是依然英武不凡。
他解下头盔,看我还是不吵不闹不走,就很是意外,越发欢喜地笑了,朝我凑近几步。
这个时候,有人在帐外小声请示:“主公,现在我军已经控制局势,是留下战俘做奴隶呢,还是全部杀掉!”
他不愿意离开我身边,不耐烦地转头说话,在灯光中的身影竟微微颤抖:“生擒太麻烦,全部烧光、杀掉!”
“山上还有小孩子!”我没忍住,不禁为那些百姓求情。我不认识他们,可是我觉得,一群贫苦的平民为了自己的权益抗争,总归是值得尊敬和同情的。他们让我想起现代的一些事。
“啊!”织田信长蓦地转回身,那双漂亮的眸子直视我的脸,神情顿时变作忧郁,像极了受委屈的小男孩:“阿浓,你还这样!”
“大人,也不能这样说啦,”我实在闹不清状况,看样子,他们之前可能是吵架了,因为浓姬反对残杀之类的事情。根据历史记载,浓姬这年也该三十七了吧。这真是一场幻梦,忽然之间,我就损失十几年的青春,换来枭雄的爱护,与他所能给与荣华富贵。不,连爱护和富贵都很可疑,我决定套他的话:“我现在……毕竟是尼姑,对不对?”
“尼姑!”这一下,织田信长恼了,原本应该是眉头的部位拧在了一起!我想起他剃了眉毛一节,当然想笑,又不敢。结果他悍然说:“在山上我就告诉你了,我不承认女人有出家的资格!”
四
好吧,他当时寻衅滋事,就是为了掩人耳目,把我带回来啊!据我说知,知道明治时代以前,日本女子出家的确是不合法的,所谓尼姑都只是擅自的叫法。按照当时佛教的正统,那是不允许的。我不知道浓姬为什么混进他对头的寺里,他肯定是真心愤怒!
后来,就发生了一些少儿不宜的事情,明明他的部将在山上杀人放火,他却完全无所谓,似乎延历寺的事儿就只剩下明天早起数人头了。比起杀人的具体进展,他更关心自己的“宗教信仰”,比如,证明我还是他老婆,不是尼姑。怎么证明呢?那就是重申一下权力和义务!
我在现代还真是好青年,立志在大学阶段绝不搞同居呢,结果被他各种围追堵截,被迫“还俗”了。
第二天早晨,我从被子底下钻出来,幽怨地望着这位大叔,是的,从我的心理年龄来说,这的确是个大叔啊:“你太可恶了,我求了你那么多次,你连半句命令也不肯下,山上现在肯定连一个人都没少杀。”
躯壳什么的,毕竟是他老婆,就这么算了吧。我无法理解的是,他为什么就非要杀平民百姓!人不管活在哪个时空,总得做点积德事吧!
信长大叔悍然说:“你知不知道,在我治下,所有封国都是通商、减税?难道我对那些下民还不够好?那些和尚有什么神圣之处?他们不好好念经,反而娶妻纳妾,煽动暴乱和战争,就说显如的上一代莲如吧,儿子和女儿加起来,足足生了二三十个。他们养尊处优,却把下民当做工具,愚弄下民去破坏农耕,去杀人,到最后还不是大家一切完蛋——我虽然励志步武天下,对哪个国家不是先礼后兵?只要对方肯于结盟,我就乐得和平共处,绝不搞阴谋手段!”
“喔……”我气得快笑了!他好口才,可是现在是谁背起约定,杀了山上男女老幼三四千人啊?
织田信长又说:“现在是我赢了,所以你觉得我残忍!之前一向一揆逼死加贺大名的时候,何尝少了阴毒手段?”
“唉……”我也没了主意。
说起来,加贺一国就是个烂账。从形式上说,农民和商人打倒了领主,实现自治,这事儿放在整个人类历史上说都是挺光辉灿烂的事迹。另一方面,一向一揆实际上就是受到本愿寺的遥控。那些僧人既没有天皇的合法性,有没有幕府的组织机构,根本就凭着妄诞的教派信口雌黄,这对人类的理性实在是一种践踏。相比之下,织田信长好歹还有合法组织,希望综合儒家思想和西洋科技来统一日本的,的确靠谱多了。不过,他滔滔不绝,说了许多自吹自擂的话,让我再睡一会儿,自己就出去数人头……整件事还是挺残忍的!
织田信长数完人头,就回来喊我吃早饭。他发现我还没穿好衣服——其实我遇上了很多穿越分子都会为难的问题:古代的衣服太复杂了。深雪善解人意,知道我们再也逃不了了,就一大早派人给我送来一套俗家的唐衣,却不便当面逼迫我,于是放任我一个人想清楚。这座寝帐外面有士兵团团围住,我是无论如何逃不掉的。
奔四张的大叔活力四射,乍看去还像轻狂少年。浓姬原本保养得宜、皮相不赖,他见我衣服穿了一半
喜欢人生五十年请大家收藏:(m.shudai.cc),书呆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