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明所以,皱眉道:“胡说,我去了编史馆,卷宗上说南怀丞相分明只有你一个儿子。”
痴月平静道:“对。家父仅痴月一子。故痴月并无弟妹,只是有时见到公主,会有种恍惚的错觉。大概是因为公主太任性了吧。”说到这,他停了一停,江湄澜瞪着他“嗯?”了一声,面上却不禁笑了。
于是他继续道:“不过想来可笑,痴月区区奴婢,公主可是金枝玉叶。万没有兄妹二人,一个贵,一个贱的,对么?”
“天知道。”
她翻个白眼,不理他头脑发热胡言乱语,直接把脚伸到他怀里去,抬了抬下颌,示意道:“我脚崴了,特别痛,你帮我揉揉。”
痴月叹气,冷冷地垂眼,隔着布袜捏她的脚裸,动作轻柔但不缠绵,反倒有种别样的干脆利落。他头也不抬道:“公主,稍候陛下议事结束会经过此地,是否先回临华殿?”
“不,我就要在这儿坐着。他过就过呗,能怎样?”
“公主,如此不雅。”痴月又替她揉了一会儿,见时辰不早,她仍没有改变主意,遂放开她的脚,起身拍了拍衣服。江湄澜勃然大怒,伸手抓了一把石子,威逼道,“你敢走?”
“痴月得罪了。”他点头,却不等江湄澜出手,已弯腰一把抱起她,转身回临华殿。
江湄澜大吃一惊,呆了一呆,手上紧握的石子不自觉掉在地上,声音泠泠动人。很快她娇羞地将脸埋进他胸膛,双手拽着他的公服低声发笑,笑了一路。
痴月平静地问:“公主脚不痛了?”
她抬眼偷偷觑了他一眼,又埋下笑得更欢快,直摇头道:“不痛了,你捏脚手法很纯熟嘛。是不是常常给漂亮宫女捏呀?”
“没有,只在幼时曾为家父捏过一次。”
江湄澜听了安静少顷,静静地认真道:“我找到了有关尊君的记载,但我无法知道是否冤枉。说来很巧,尊君的案子与娘娘有牵扯,我自己也还糊涂得很,所以可能帮不上你了。”
痴月嘴角微微一斜,似要冷笑,但很快又恢复如初的冷静,点头道:“痴月明白,公主不必放在心上。至于家父与皇后的往事,痴月略有耳闻——”
“嗯?什么?”
“痴月有一把家父做的壶,回头送给公主吧。”
江湄澜想了想,忽然惊喜地勾住他脖子问:“是不是宜兴紫砂壶,壶底有‘手谈天星’四个字的?”
痴月道:“是。公主不要乱动,不然还是下来走吧,痴月抱不动了。”
“诶?脚又痛了。”她靠回去恹恹地装模作样,同时问道,“你先告诉我,‘手谈天星’是什么意思?手掌之上谈论天空星辰?也不通啊。”
“嗯?”痴月疑惑地撇她一眼,哑然失笑,无奈道,“不是‘手谈天星’,是‘守谈天星’,守护的‘守’。那是家父的号,与痴月的‘慎书斋主’一样。”
江湄澜恍然大悟,连连点头,低声念了几遍,脸色一变。
她明白过来,谈……是为皇后谈离妆。
此时此刻,政事堂刚散会。
太子江献将施文放的文状与罪证交了上去,皇帝当时面色冷静,一经散会却拍桌而起,一壁走进华林园,一壁怒斥道:“好一群乱臣贼子!真是让朕开了眼界。”
内常侍泰舟道:“这一回我就不劝陛下息怒了,目下的确应让他们知道陛下的雷霆之怒。”
“说得在理。朕即刻要派人下去查,不然夜长梦多。万一走漏消息,他们见东窗事发,将施文放的亲属灭口,那实在让人扼腕。尤其传了出去,让人知道为朕办差还保不住亲眷,日后谁敢挺身而出?”
内常侍想一想,点头赞同道:“陛下英明。我看还涉及河东道,不如正好连同山南、岭南二道一起查了吧。只是不知陛下意欲派遣何人?”
皇帝走了几步,犹豫道:“朕有意令太子亲自前往,磨砺一番。只是他那性子,怕是不行。”
“是,陛下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还是考虑周全得好。”内常侍道,“不过陛下有意让太子殿下历练也是好的,要不多派几位协助官员牵制一下如何?”
“你又不是不知道,出了帝京,满朝文武谁能压得住他?”皇帝哭笑不得地随口道,“除非比他更像‘混世魔王’的庐陵还能骑在他头上撒野。”
内常侍泰舟闻言微微一笑,心领神会。太子江献发起疯来谁的账也不买,连皇帝都吓不住。唯独对妹妹庐陵公主的软磨硬泡无计可施。虽并非同出一母,但自幼二人一起惹是生非,打遍帝京城,大约因此感情深厚。
“那么不如就让公主也一同去吧。正好公主的汤沐邑地处江南道,她又并非柔弱可欺,不论明察还是暗访都能胜任。”
内常侍此言吓了皇帝一跳,他猛地回头盯着泰舟,大惊失色道:“泰舟,你是不是嫌太子一人出马不够乱的?这俩要放在一块儿,又带着朕的圣旨出京,还不得一路鸡飞狗跳地打到河东江南去?”
皇帝想了想,又扶额长叹道:“你还别说,要是因此江湖上出个‘雌雄双煞’,被人知道是太子公主,挺有面儿的啊。”
内常侍也笑了,一挥拂尘连连摇头,顺口恭维道:“都是陛下的功劳。话说回来,单是太子公主二人,恐怕也还不够。公主能压住太子殿下是不错,可公主自己也……得再找能劝得住公主的人,便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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