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州刺史端茶欲饮,闻言一顿,哂笑道:“可是‘南柯一梦’?”
他忽地一子落下,在夜未央,与棋盘上白子连成一条大龙,将黑子拦腰斩断。午后的风拂起他的耳发,只听他一字一句地笑道:“不,是‘围棋献贿’。”
石州刺史手中的茶盏微微一斜,茶水险些倒出来,好在一旁参议及时提醒。刺史回神,忙将茶盏放下,接过帕子擦了擦手,随意落了一子,心不在焉道:“前朝蜀州刺史安重霸的确是个罪大恶极的贪官……”
那一子臭得可以,惊得参议连连咳嗽示意,不过石州刺史大约有心事,并未理解。岑寒云笑着看了一眼参议,温和道:“观棋不语真君子。”
参议干笑两声,讪讪地闭了嘴。
棋场如战场,一步错,满盘皆输。石州刺史无力回天,以二十四子半输了,拂乱棋局后摇头道:“岑舍人业精六艺,才备九能,连棋艺小道都如此精湛,某输得心服口服。罢了,谈谈正事吧,舍人今日到访,有何贵干?”
岑寒云道:“施文放进京告了御状,替石州刺史衙门上一任幕僚长史喻征荀鸣冤,岑某奉旨前来调审此案,还请刺史全力配合。哦,对了,施文放此人刺史有印象吧?”
石州刺史面色镇定自若,只是大怒地拍桌而起道:“岑舍人万不可听信施文放此子信口雌黄,他因某贬了他的官职而一直心怀怨恨,多番栽赃陷害,所说皆是一派胡言。若不信,某可与其当面对质!”
“呵呵,岑某只说他替喻征荀鸣不平,何曾提到过刺史。这好端端的,怎会要您与施文放对什么质呢。”岑寒云深深地笑了一笑,起身道,“是否信口雌黄,岑某一审便知。刺史不如先请升堂吧。”
“且慢。岑舍人,你说你是奉旨,旨意何在?”
“口谕。有御赐大内金令还不够么?”
石州刺史胸有成竹地冷笑道:“没有圣旨,请恕某不能从命。再说即便有圣旨,喻征荀一案也是我石州刺史衙门的内部事务,岑舍人一介京官,怕是不好插手吧?这可是越权。要审也是某自行调度,轮不到阁下插手。”
岑寒云静静地凝视对方一阵,也冷笑诘问道:“刺史此言是连陛下也不放在眼里了?”
“大言不惭!岑寒云你不过区区中书舍人,有什么资格代表陛下在我面前指手画脚?我堂堂正三品实权大员,此前对你以礼相待已经算是给足岑氏和驸马都尉的面子了,你别得寸进尺。这可不是你的弋阳城!石州,是我的一亩三分地。”
“诛心之言。”他摇头叹息,道,“既然话已说到这个份儿上,那么我也不拐弯抹角,刺史还请速将喻征荀交给岑某,否则——”
石州刺史也不废话,一挥袖袍,四周立刻涌出上千名带刀卫士,将他与护卫团团围住。
气氛剑拔弩张起来。刺史大笑道:“否则什么?岑舍人,你还是担心担心自己能否活着走出这个刺史衙门吧。早在你们出发之日,我的顶头上司——河东道布政使与江南道曹布政使就收到京中的消息,知道你们要来查,所以早有准备,要将你们一举拿下。想必现在太子殿下已经落入网中了。”
岑寒云眯着眼问:“你们这是想谋逆?”
“逆胜则为正,正则为逆。世间本没有绝对的正反——你看这历代开朝君主,又有哪个在前朝政权下不是谋逆呢?今朝腐朽太久了,应该换换血液,才能开疆辟土,一统中原。”
“痴人说梦。”岑寒云冷淡地应了一句,仍不疾不徐地坐了回去,并无忧色。
石州刺史也不屑同他辩论,只奇怪为何眼下状况他还能如此镇定。谁知顷刻,衙门外大批马蹄声由远及近,几名衙役大惊失色地奔进来,喘着粗气拱手道:“明、明公,大事不好了!淮南道都指挥使领兵七千人包围了衙门各个出口,不准任何人进出!”
“什么!”石州刺史僵在原地,缓缓偏头看过去,岑寒云对之自信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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