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清带我们进了顾府的正厅,里面仍是一片白绫装饰的模样。云倾国的牌位仍端端正正地放在厅堂正中。焚烧纸钱的铜盆里仍剩了些灰烬,穿堂风一拂过,黑灰便随风飘起,浑浊了空气。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挂在腰间的琥珀,心中已有主意,便对跟随我们而来的墨卿道:“上仙,能否帮我一个小忙?”
“不要让云倾国在一个时辰内来到顾府,行么?”
墨卿知道我并非开玩笑,而且自己呆在这儿也无事可做,便应允了。这下,顾府正厅便只剩我们二人。
我浅浅对他一笑:“我需要看看你的过去。”
他闭眼,轻轻颔首,为我寻来了两个蒲团,我们二人各自端坐在蒲团之上。正厅四门紧闭,我解下系在腰间的琥珀,凝息屏气,重新往内注入灵力,同样的故事,在他的眼里,却有了太大的改变。
故事的开端,竟不是他十四岁的那年,而是在他十三岁时的,一个下午。
早在云倾国十二岁时,她便已经开始帮云老爷处理锦绣坊的事务。而那天,便是她第一次被派出去与丝线上谈一桩生意。因为仍是闺中少女,不便直接出来抛头露面。于是,她被隔在屏风后面说话。
恰巧的是,顾言清也在屏风后面。他那时心怀好奇,一个比自己还要小一岁的女孩,又怎会懂得这些连大人都处理不好的事情。
“这价钱可是整个苏州城里最公道的了。”那贼眉鼠眼的丝线商摆明是瞧不起云倾国,“不能再减了。况且,若是锦绣坊瞧不起我们,也不用派个女娃子来与我们谈生意吧?恐怕,这于礼不和?”
屏风之后的云倾国轻笑:“杜老板言重了。自小,家父便将我当作儿子来养,因此我略懂商场上的事情。只是因为今日家父不巧,去见了宫里来的人,洽谈制宫中衣裳的礼制,分身乏术,这才派了我来。但杜老板说这是苏州城最公道的价格,这恐怕只是戏言吧。我怎么在几天前方才听令千金抱怨过,你们家的丝线供给给玥绣坊的价格是平常价格的一半?难不成,这是因为玥绣坊的幕后老板是我宋国高官,杜老板想要讨好他才如此便宜地卖给他?我想,杜老板不是这样的人吧?”
那丝线商听到最后,脸都绿了:“放肆!我杜某的名声岂容你一个小孩儿玷污?你说我给他的价格便宜,证据呢?”
云倾国笑得更加灿烂,从贴身丫鬟浣墨的手里借来一本账本,道:“杜老板,您可这是自讨没趣啊。这是您家的账簿,在场这么多苏州城里数一数二的商界中人。虽然知道大家都是聪明人,对于此事不会大肆宣扬,但杜老板也不想看到自家账簿被争相传阅的场景吧?哦,对了,忘记跟您说了,我恰巧在您家里看见一个跟玥绣坊老板家里一模一样的玉如意,心生好奇,于是便要了过来。现在就在我这儿,您要不要看一看?”
丝线商心知自己的底已经被云倾国查得一清二楚,便只好怒道:“你不就是想让我便宜么?好,就在原来的价格上再便宜一半行了吧?”说罢,便立即拂袖而去。
云倾国将账簿给回浣墨,朗声道:“杜老板的丝线可别掺了什么次品,锦绣坊可是要把这批丝线用到王宫里的衣服去的。若到时出了什么事,大王下令追查,追根到底,杜老板也脱不了关系!”
顾言清倒是看得一清二楚,心知肚明,低声对身旁的小厮道:“那哪里是什么账簿,分明是如今苏州里卖的最火热的小说,只不过是那开本尺寸与账簿差不多而已。若是她将那账簿拿出屏风,这小把戏可就耍不成了。”
小厮回应道:“可不是么?听闻这云家大小姐自小便聪颖过人,尤其能干。但少爷肯定忘记了吧,您还和云家两位小姐有过娃娃亲呢。这屏风后面的人,可能就是少爷您的未来夫人了!”
顾言清再细细观察那个屏风后若隐若现的身影,纤瘦而不柔弱,能干而不强势。这身影,刻在他的心中,竟是再也无法抹去。但他那时,却只知道那屏风后的倩影是云家的大小姐。
十四岁,他首先瞧见的是云倾城。他满怀着期冀向她走去,以为她就是一年前他见到的那个不得了的女孩。谈了一会儿却发现,人好像就是那个人,但她却好像跟以前那个她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他的疑惑在心中越积越浓,直到看见雨中那个单薄倔强的身影,他才在心中解出了答案。
原来,是她。
他与她的初遇,他慢了一刻。他意识到自己爱上她,还是迟了一步。
他之所以愿意整日与云倾城呆着,也不过是因为她有着与她姐姐极为相似的脸。他即使再怎么迟钝,他也明白她的心思,但他只把她当作妹妹。在他准备向她说清楚一切的那日,恰巧宋玉却已经先一步夺走了他的心上人。可他为什么一直这样笨,连宋玉喜欢她都丝毫没有发现。
在他眼睁睁地看着她点头的那一刻,他的心痛,只有他知道。他的爱,也是此时才发现。
待他们俩离开,云倾城吞吞吐吐对他道:“顾哥哥……我见姐姐都已经与一直喜欢的人在一起了,我也想跟你说……其实,我的心上人一直是你……顾哥哥,你喜欢我么?”
她一直,是喜欢他的?
他早该发现自己对她的心意啊,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对云倾国青眼有加;他什么时候,开始对云倾国的事情十分上心;他什么时候,开始有意无意地,总会去打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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