溽暑,楚地,寒热互至。即使是启明星未落的清晨,农家耕田,商旅赶路,也厌恶这提不起精神的天气。然而,明镜山庄,似冰镇的美酒,加七八碟点心,最滋生妒忌。怨天也好,恨地也罢,农家依旧耕田,商旅照样赶路,山庄亦心安理得享受神的恩赐。正如柳月冲徜徉在梦乡,他的小厮依米却对于鸡鸣起床扫落叶满足了。因为依米知道,他小时候求过的,楚人信奉的神灵,湘君,湘夫人,大司命,少司命等,还是令他的父母饿死了。
子规啼,柳月冲的卧房,在沉香榭对面。子规声声,杜鹃红芳,望帝一片痴心,全托付于此。依米,自然不懂这些,否则不会想驱赶它们。对依米来说,杜鹃啼血那年,六月飞雪,颗粒无收,他的双亲将能嚼得动的树皮悄悄留给他。那年,夏侯家灭族,当家人夏侯蔓火焚。
“蔓儿,蔓儿……”子规啼旁是客房黯乡魂,安排苏梓夫妇入住。那句惊醒之音正是苏梓。“又挂念姐姐了?”夏侯桑柔声道。“她还在恨我,恨我……”苏梓泣不成声。夏侯桑将脸贴在他宽厚的背,抱着他,道:“不会的,姐姐爱你,否则也不会与你行周公之礼。”“桑儿,你不懂。”苏梓叹道。他将夏侯桑埋在他的胸怀,继续浅睡。
巳时,山庄的阳光从密密麻麻的松柏倾泻,温柔得似楚人在饥荒那年做的美梦。此时的比武场,无虚席,昨日有多少场血迹,不记得也无碍,至少今天有一场,一定不可错过。苏梓夫妇恹恹的,与云苍子夫妇相互问候几句,便坐下。宸帝仍是抱着赤发美人,准时到场。他怏怏不乐,仅仅将赤发美人半抱在怀中,道:“还希望危燕能多比试几场,偏偏抽到和云若灵一组,不幸呀!”花弄仙子笑道:“碰到我们家灵儿,是他的福气。”宸帝笑道:“仙子笑起来真美,也只有仙子生得出如此俊美的儿子。”“好了,宸帝的漂亮话,留给你的女人吧。”花弄仙子道。
宸帝本还想说漂亮话的,奈何云若灵登场,没有机会了。云若灵,龙公主赠的冰玉兰簪束着乌发,一袭鲛人织的水蓝浪纹绸衫,持着一把洛神珍爱的承影剑,双目澄澈,眉鬓刀裁,面若茶糜转盼生情,色如行云不舍掩泣。如果说他是精心雕刻的,总觉得冒犯了他,他的俊美又岂是凡夫俗子能描绘得出的;如果说他是清泉洗礼的,总觉得玷污了他,他的优雅又岂是普通水域能培育得出的。容止,天生为他而设的词语。
危燕,丱发黄衫,身材尚小,她见台下的女人一个个失了矜持,向云若灵抛茶糜花,才知昨晚宸帝告诫不可正眼看云若灵,否则不到一招必败不是吓唬她的。“听说你是使剑的,剑呢?”危燕问。“在手上。”云若灵笑道。危燕仔细瞧他手上握着一截剑柄,不见剑身,调用内力方可发现北面墙壁投下一个飘忽的剑影,便立刻明白这是宸帝所说的承影剑。危燕道:“出招吧。”语罢,危燕跪地,咬破左手食指,极虔诚地并拢,直至血滴落地瞬间,台上尘土飏飏,将云若灵围成一个花瓶,越围越小,仅剩一个头颅在外,令抛茶糜花的一众女人大惊失色。“那小丫头使的什么招数?”夏侯桑问道。“南宫家以内力见长,危燕小小年纪,就能利用不易受控制的尘土为武器,不愧为南宫家的天才。”宸帝得意地笑。“宸帝还真是爱自夸。南宫家是故弄玄虚的好手。不过是运用内力于气流,再由气流推动台上的尘土,不懂武功的还以为是操纵尘土的法术。”花弄仙子讥讽。“她的内力,和我不相上下。”云苍子道。见夏侯桑和花弄仙子皆惊诧,宸帝笑言:“好戏在后头。”
云若灵显得从容,内力丰厚之人听得有轻微的“嚓”一声,以为是幻觉,却见花瓶碎裂,云若灵不仅毫发无损,还是上场那姿势,众人鼓掌。“不错,接下来我可要动真格。”危燕道。她舔了右手食指的伤口一下,脚下的尘土竟似流水渐渐地向云若灵汇集。云若灵尝试离这些会动的尘土远些,更不可思议地是他脚下的比武台突然坍塌。那些尘土,不,应该称之为流沙,直接朝他冲下去,顿时将他掩埋。“灵儿!”花弄仙子失声站起,欲要去救她的孩儿,被云苍子拉住。“宸帝,比武不是点到为止吗?”花弄仙子责问。“危燕,不过是小丫头,没什么分寸,以为云若灵是平日里供她练习的燕子。”宸帝道。“你说什么!”花弄仙子道。“危燕,练功的时候,可以将树上的燕子埋在土里,这招叫社日筑巢,我取的,仙子觉得好听吧。”宸帝笑道。花弄仙子既怒不可止又悲痛万分,道:“宸帝,那丫头若敢伤灵儿,就是与我水调堂为敌,我敢发誓,穷极毕生人力物力,绝对活不过明年!”“花弄,你看。”云苍子握着花弄仙子冰冷的手,将她靠在自己的肩膀,指着坍塌的比武台一角。
那土壤刹那间飞溅,云若灵浮现,单手扬起,朝危燕方向划出一条优美的弧线,轻轻一挥,危燕再次跪下,她的左手左脚皆流血,强忍疼痛,靠右手撑着。“云某得罪。”云若灵走到她跟前,伸出手欲搀扶她。危燕甩开,道:“还没完。”宸帝见她手上脚上流出的血加速,惊恐道:“傻丫头,别自寻死路!”云若灵知晓这是南宫家的血祭仪式,便迅速封住危燕的经脉,撕了一段他绸衫的下摆,帮危燕包好伤口,道:“姑娘,想赢我,以后有时日。”宸帝和他的赤发美人也到了比试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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