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踌踟间,不期落水的醉人,已有进香的船捞救起来,脱去湿衣,各人送件衣服与他穿过,扶上岸来了。江生见用不着金簪,假意送还雪婆,随口问道:“小姐贵府何处?”雪婆道:“这位小姐是吴涵碧老爷的小姐,住在苏州城内洛神桥西首;老身是穿珠点翠、惯走大家的雪婆,住在氤氲殿前,贴垫东首第一家便是。但不知小相公尊姓尊府,想也在城中么?”江潮把吴涵碧与雪婆的居址牢记在心,回言道:“我姓江名潮,字信生,住在柏梁桥。我们老相公号叫江启源。”雪婆道:“失敬了。老娘娘前年也作成我好些生意,是极认得的。老身替你送还小姐罢。”小姐连忙接来一看,已不是自己的了。金色一般,只觉略细了些,心里要换,只因面重,不好出声。
四个轿夫齐喝一声,各自抬去。江潮连叫:“且往着!”哪个肯听?两乘轿儿各自一头,飞也似的奔开了。江潮心中如失落了一件至宝一般。到了船边,叫家人打发了轿钱,自己且不下船,如飞又奔到寺中去了。家人只得远远跟随。只见寺中的人比先前多了一半,挨挤不上。江生挤到正殿,只见吴小姐刚下得轿,正在转身不得,没法的头里。江潮向前排开一条路,道:“众人闪开些,待我家小姐拈香。”雪婆对小姐道:“又多承这江家小相公转来照顾。”吴小姐惶迫间,怕羞,不敢开口。雪、柳二婆铺下红毯,请小姐下拜。小姐方才拜佛,只见江潮挤在小姐身边同拜。小姐拜,江潮也拜;小姐起,江潮亦起。拜毕起来,私对小姐道:“这般挨挤,小姐哪里挨得?我因牵挂,故此又来看看,不如请到静处,略息一息即回尊舟罢。”雪婆道:“多承小相公这样好心,真正难得!”
江潮开了一条路走向东边,那柳婆、晓烟、非雾已不见了。江潮是认得路的。只见角门外修一小殿,土木满堂,人烟略少,江潮引雪婆并小姐进去,走到后边。江潮记得有一间精舍,便去扣门。有一老僧开门,却认得江潮的,说道:“江小相公,适才当家的留你吃点心,如何去了?待我去说。”江潮道:“此位小姐是我表妹,要静坐一坐,不必点心。你自回避。”老僧去了。谁知柳婆与这两个丫环,小姐拜佛起身之时,人丛里不知挤向何处去了,连江潮与雪婆说话也不觉着。原来雪婆是个趣人,见了江潮生得标致,甚是爱他得紧;那个柳婆是个蠢货,见了这人山人海,先是眼花了,以此两相失散。
江潮向小姐深深的两个大揖,小姐只得还礼。雪婆也向江潮万福。谢道:“若非小相公多情护卫,我家小姐不要挤坏了?但不知小相公青春几岁?曾聘过娘娘否?”江潮道:“我今年一十六岁、并不曾聘娶。但未知小姐芳年十几岁了?”雪婆向小姐道:“小相公问你。”小姐没奈何,只得低低应道:“十五岁。”雪婆道:“小姐不但描鸾刺凤,又且善赋能诗。老爷过于珍重,必要择个才貌相称的官人方允他,故此至今尚未受茶。”江潮听说,喜出望外。雪婆道:“小相公如今正在书房用功么?”江潮道:“正是。上年幸采泮芹,如今正日日在家温习书史。今奉家慈之命,表此酬愿,张挂宝幡并真珠缨络,不意有缘幸遇小姐仙驾。小姐真是天姿国色,绝世名姝,又闻善赋能诗,教小生愈加敬慕。今日偶带得彩笔花笺在此,就咏今日之事,求小姐不惜属和。待小生把珠玉之章珍藏在怀,永为宝玩。不知小姐尊意如何?”当时吴小姐心中也甚有怜爱江潮之意,但是害羞,见江潮稍近身来,他但逡巡退缩。雪婆道:“小相公,吟诗正投着我家小姐所好了。”江潮大喜,即于袖中取出毫笔一枝、花笺二幅,见佛座上有现成砚子,将笔与花笺,双手递与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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