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长皴轮骨,胲生渗癞腮。
犹如行病鬼,到处降人灾。
这罪人原是个强盗头儿,绰号“静山大王”。小娘子见这罪人,把两只手掩着面,那里敢开眼。山前行喝着狱卒道:“还不与我施行!”狱卒把枷梢一纽,枷梢在上,罪人头向下,拿起把荆子来,打得杀猪也似叫。山前行问道:“你曾杀人也不曾?”静山大王应道:“曾杀人!”又问:“曾放火不曾?”应道:“曾放火!”教两个狱卒把静山大王押入牢里去。山前行回转头来,看着小娘子道:“你见静山大王,吃不得几杖子,杀人放火都认了。小娘子,你有事,只好供招了。你却如何吃得这般杖子?”小娘子簌地两行泪下,道:“告前行,到这里隐讳不得。觅幅纸和笔,只得与他供招。”小娘子供道:“自从少年夫妻,都无一个亲戚来往,即不知把简帖儿来的是甚色样人。如今看要侍儿吃甚罪名,皆出赐大尹笔下。”便恁么说,五回三次问他,供说得一同。
似此三日,山前行正在州衙门前立,倒断不下。猛抬头看时,却见皇甫殿直在面前相揖,问及这件事:“如何三日理会这件事不下?莫是接了寄简帖的人钱物,故意不与决这件公事?”山前行听得,道:“殿直,如今台意要如何?”皇甫松道:“只是要休离了。”
当日山前行入州衙里,到晚衙,把这件文字呈了钱大尹。
大尹叫将皇甫殿直来,当厅问道:“捉贼见赃,捉奸见双,又无证见,如何断得他罪?”
皇甫松告钱大尹:“松如今不愿同妻子归去,情愿当官休了。”大尹台判:听从夫便。殿直自归。
僧儿、迎儿喝出,各自归去。只有小娘子见丈夫不要他,把他休了,哭出州衙门来,口中自道:“丈夫又不要我,又没一个亲戚投奔,教我那里安身?不若我自寻个死休。”
至天汉州桥,看着金水银堤汴河,恰待要跳将下去。则见后面一个人,把小娘子衣裳一捽捽住。回转头来看时,恰是一个婆婆,生得:眉分两道雪,髻挽一窝丝。眼昏一似秋水微浑,发白不若楚山云淡。
婆婆道:“孩儿,你却没事寻死做甚么?你认得我也不?”
小娘子道:“不识婆婆。”婆婆道:“我是你姑姑。自从你嫁了老公,我家寒,攀陪你不着,到今不来往。我前日听得你与丈夫官司,我日逐在这里伺候。今日听得道休离了,你要投水做甚么?”小娘子道:“我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丈夫又不要我,又无亲戚投奔,不死更待何时!”婆婆道:“如今且同你去姑姑家里,看后如何。”妇女自思量道:“这婆子知他是我姑姑也不是,我如今没投奔处,且只得随他去了,却再理会。”即时随这姑姑家去看时,家里莫甚么活计,却好一个房舍,也有粉青帐儿,有交椅、卓凳之类。
在这姑姑家里过了两三日。当日方才吃罢饭,则听得外面一个官人,高声大气叫道:
“婆子,你把我物事去卖了,如何不把钱来还?”那婆子听得叫,失张失志,出去迎接来叫的官人,请入来坐地。小娘子着眼看时,见入来的人:粗眉毛,大眼睛,蹶鼻子,略绰口。头上裹一顶高样大桶子头巾,着一领大宽袖斜襟褶子,下面衬贴衣裳,甜鞋净袜。
小娘子见了,口喻心,心喻口,道:“好似那僧儿说的寄简帖儿官人。”只见官人入来,便坐在凳子上,大惊小怪道:“婆子,你把我三百贯钱物事去卖了,今经一个月日,不把钱来还。”婆子道:“物事自卖在人头,未得钱。支得时,即便付还官人。”官人道:
“寻常交关钱物东西,何尝挨许多日了?
讨得时,千万送来。“官人说了自去。
婆子入来,看着小娘子,簌地两行泪下,道:“却是怎好?”
小娘子问道:“有什么事?”婆子道:“这官人原是蔡州通判,姓洪,如今不做官,却卖些珠翠头面。前日一件物事教我把去卖,吃人交加了,到如今没这钱还他,怪他焦躁不得。他前日央我一件事,我又不曾与他干得。”小娘子问道:“却是甚么事?”婆子道:
“教我讨个细人,要生得好的。若得一个似小娘子模样去嫁与他,那官人必喜欢。小娘子你如今在这里,老公又不要你,终不然罢了?不若听姑姑说合,你去嫁了这官人,你终身不致担误,挈带姑姑也有个倚靠,不知你意如何?”小娘子沉吟半晌,不得已,只得依允。
婆子去回覆了。不一日,这官人娶小娘子来家,成其夫妇。
逡巡过了一年,当年是正月初一日。皇甫殿直自从休了浑家,在家中无好况。正是:
时间风火性,烧了岁寒心。
自思量道:“每年正月初一日,夫妻两个,双双地上本州大相国寺里烧香。我今年却独自一个,不知我浑家那里去了?”簌地两行泪下,闷闷不已。只得勉强着一领紫罗衫,手里把着银香盒,来大相国寺里烧香。
到寺中烧了香,恰待出寺门,只见一个官人领着一个妇女。看那官人时,粗眉毛,大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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