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拚着性命,与汪信之哥哥报仇。“
提了朴刀,便要寻钱四二赌命。龚四八止住道:“不可,不可。
他既在此做事,乡民都帮助他的,寡不敌众,枉惹人笑。不如回覆师中,再作道理。“
二人转至宿松,何期正在郭都监门首经过,有认得董四的,闲着口,对郭都监的家人郭兴说道:“这来的矮胖汉,便是汪革的心腹帮手,叫做董学,排行第四。”
郭兴听罢,心下想道:“家主之仇,如何不报?”让一步过去,出其不意,从背心上狠的一拳,将董四抑倒,急叫道:“拿得反贼汪革手下杀人的凶徒在此!”宅里奔出四五条汉子出来,街坊上人一拥都来,唬得龚四八不敢相救,一道烟走了。郭兴招引地方将董四背剪挷起,头发都挦得干干净净,一步一棍,解到宿松县来。此时新县官尚未到任,何县尉又坏官去了,却是典史掌印,不敢自专,转解到安庆李太守处。
李太守因前番汪革反情不实,轻事重报,被上司埋怨了一场,不胜懊悔。今日又说起汪革,头也疼将起来,反怪地方多事,骂道:“汪革杀人一事,奉圣旨处分了当。郭择性命已偿过了,如何又生事扰害!那典史与他起解,好不晓事!”
嘱教将董四放了。郭兴和地方人等,一场没趣而散。董四被郭家打伤,负痛奔回遂安县去。
却说龚四八先回,将钱四二占了炭冶生业,及董四被郭家拿住之事,细说一遍。汪孚度道必然解郡。却待差人到安庆去替他用钱营干,忽见董四光着头奔回,诉说如此如此,若非李太守好意,性命不保。汪孚道:“据官府口气,此事已撇过一边了。虽然董四哥吃了些亏,也得了个好消息。”
又过几日,汪孚自引了家童二十余人,来到麻地坡,寻钱四二与他说话。钱四二闻知汪孚自来,如何敢出头?带着妻子,连夜逃走去了,到撇下房屋家计。汪孚道:“这不义之物,不可用之。”赏与本地炭户等,尽他搬运,房屋也都拆去了。汪孚买起木料,烧砖造瓦,另盖起楼房一所。将汪革先前炭冶之业,一一查清,仍旧汪氏管业。又到天荒湖拘集渔户,每人赏赐布钞,以收其心。这七十里天荒湖,仍为汪氏之产。又央人向郡中上下使钱,做汪孚出名,批了执照。汪孚在麻地坡住了十个多月,百事做得停停当当。留下两个家人掌管,自己回遂安去。
不一日,哲宗皇帝晏驾,新天子即位,颁下诏书,大赦天下。汪世雄才敢回家,到遂安拜见了伯伯汪师中,抱头而哭。闻得一家骨肉无恙,母子重逢,小孩儿已长成了,是汪孚取名,叫做汪千一。汪世雄心中一悲一喜。
过了数日,汪世雄禀过伯伯,同董三到临安走遭,要将父亲骸骨奔归埋葬。汪孚道:
“此是大孝之事,我如何阻当?
但须早去早回。此间武疆山广有隙地,风水尽好,我先与你葺理葬事。“汪世雄和董三去了。一路无事,不一日,负骨而回。重备棺木殡殓,择日安葬。事毕,汪孚向侄儿说道:”麻地坡产业虽好,你父亲在彼,挫了威风。又地方多有仇家,龚四八和董三、董四多有人认得,你去住不得了。我当初为一句闲话上,触了你父亲,彆口气走向麻地坡去了,以致弄出许多事来。今日将我的产业尽数让你,一来是见成事业,二来你父亲坟茔在此,也好看管,也教你父亲在九泉之下,消了这口怨气。那麻地坡产业,我自移家往彼居住,不怕谁人奈何得我。“汪世雄拜谢了伯伯。当日汪孚将遂安房产帐目,尽数交付汪世雄明白,童仆也分下一半。自己领了家小,向麻地坡一路而去。
从此遂安与宿松分做二宗,往来不绝。汪世雄凭藉伯伯的财势,地方无不信服。只为妻张氏赴火身死,终身不娶,专以训儿为事。后来汪千一中了武举,直做到亲军指挥使之职,子孙繁盛无比。这段话本叫做《汪信之一死救全家》。后人有诗赞云:烈烈轰轰大丈夫,出门空手立家模。
情真义士多帮手,赏薄宵人起异图。
仗剑报仇因迫吏,挺身就狱为全孥。
汪孚让宅真高谊,千古传名事岂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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