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了力趴在方向盘上,我侧着脸,望着那抹愈来愈远的红裙子,不自觉眼角也开始湿热。车在路边停了多久,我一时得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觉得镜架抠得鼻梁泛疼,拿手揉了揉,印子像是有些深,似乎只比我心底的空乏感,深了那么一点点,可就这一点点,竟把我逼得无路可逃。
从无望走向胡闹的第七年,傅语冰回来了,他出其不意的熟稔,仿佛这不是第七年,而是第二年,甚至第二天。
尽管对他存着戒心,但这微乎其微的一缕,更像是种向内反锁的心境,反锁住重新悸动的感性,反锁住叩问内心的理性,让这两股熔岩和清流般的情绪,不疾不徐,不急不躁,即便融汇交错在一起,也不显不露,不声不响。
自他出现,我就总在无理取闹地后悔,对我保证的事,对我承诺的人,一瞬间,全因他催生了些或小或大的波澜。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毫无头绪。
果然,情感这种东西,根本是当局者迷。
接到楚赋电话的时候,我正蹲在厨房角落,和叶岑偷偷摸摸剥茶叶蛋吃。
炉灶上咕噜咕噜地炖着一锅蛋,香味四溢,鲜咸浓郁的汤汁还没完全渗进蛋壳的碎缝之中,滋味却已经让人不由自主开始啧啧咂嘴。
指尖被热气灼得通红,扯开一片破碎连绵的蛋壳,失去裹藏的汁水顷刻滑落在手背上,烫得人嘶呼嘶呼直倒气,我熬着一脸痛苦难耐的表情,努力空出一只手来,掏出手机,放在膝上,滑进接听,摁下免提,一气呵成。
“我到了,就在门口。”
“您怎么亲自来了?”
“怕你不守信用。”
“好好好我这就出来了,麻烦您再等一会儿。”
掐断通话,我慢条斯理地吃完一只蛋,甩甩手站起来。
“小叶子,你和茂茂说一声,晚饭不用煮我那一份。”
“你要去约会啊?”叶岑头也不抬。
“不算约会,也许是一场恶战。”我握拳道,“这关系到我的清白!”
叶岑狐疑地望了我一眼:“你对电话里那个男的做了什么需要牵扯到清白的事?”
“没什么……”我心虚地转移视线,“你小心茂茂发现你偷吃他还没煮透的茶叶蛋。”
“明明你吃得最多……”
刚迈出门,我便看见了那个靠在车门上吞云吐雾的人。
他的手指十分修长,夹着一支燃过一半的烟,猩红的火光,朦胧的烟气,叼着乌金烟嘴时轻启的薄唇,透过白色缭烟时锐利的目光,像极了一尊华美精致的艺术品。
“夏小姐,我等了有段时间了。”他的语气里带了一丝讽弄,“看来你不仅言而无信,连时间观念也很薄弱啊!”
迟到个鬼!我分明是掐着点出来的!是你自己来早了!
你个du裁主义!我刚居然会觉得你是艺术品!真是瞎了!
我虚伪地笑了:“不好意思楚先生,以后我若是有什么举动惹了您不快,您就当我是无声抗议好了。”
他抽了抽嘴角,别有深意地瞥了我一眼,踩熄烟头准备打开驾驶室的车门。
“在别人家门口乱扔垃圾可不是什么绅士行为。”我幽幽丢下一句。
他身形一颤,接着便绕到副驾,极为绅士地打开了车门,一转身,浅躬着背,轻歪着头,冲我展露出一丝风度十足的微笑。
“我为我刚才不绅士的行为道歉,那么现在,夏小姐觉得我足够绅士了吗?”
“楚先生真是位知错就改的好绅士!”
“谬赞谬赞。”
楚赋带我来的是一家装修风格极尽奢华的造型馆,脚下是光洁平整的酒红色暗纹大理石瓷砖,头顶是璀璨耀眼的银底衬玻璃雕花吊顶,从门前就开始铺就的暗金色珊瑚绒地毯,一路延伸至大厅深处的旋式楼梯口,再一阶一阶缠上,直到消失在站在楼底的可见视线里。
我看见楚赋朝门前一身正装的侍者微微颔首,那侍者便将他引上楼去,我亦步亦趋地跟着,踩着那绵软的地毯,只觉得心思落不到实处。
楚大佬真不愧是大佬啊,弄个造型居然这么大排场!
不过来造型馆做什么?不是要面谈吗?不应该约饭吗?难不成要逼我就范?!
我怔盯着那副挺拔笔直的背影,百思不得其解。
躺进二楼正中那张深赭色真皮沙发里,楚赋抬头望着我,终于对我说出了从上车后到上楼来的第一句话:“坐。”
我正要往远处坐,又听他说:“不是要谈正事儿吗?你坐近些。”
闻言我只好挪近了位置,刚要说话,就被不远似乎是轮轴移动的噪音打断了,我皱了眉头循声瞧去,只见一个身材高挑的旗袍女人,披着一头洋气的米白色大波浪,踩着一双高得几乎弓直脚背的高跟鞋,推着一辆挂满了西装的单杠展架,娉娉婷婷地走了过来。
“呐,这里是符合你要求的所有礼服,你自个儿挑吧。”
楚赋只睇了一眼便冷了脸:“我只让你择出十件……”
“我可没那闲工夫,”旗袍女人婀娜甩发抛了个白眼,“楚总——楚老板——楚大股东——我得为您赚钱啊,您老这么不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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