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涯眼角余光扫过赵临雍,不露声色,“军师猜的不错,但如何得知?”
赵临雍却只笑笑,“猜的。”
顾云涯饶有趣味,“猜的?”
“按照公子之前的行事风格,大概能猜出休养生息这一条。但休养月余也足够,公子既然一直在等,那必然应当还有其他原因。再一想到邺城边上的云梦湖,也就比鉴湖小那么一些,这似乎就很好猜出公子打算水攻。再加上,这布防图上,大大小小的水系都详细地做了标注,这就更印证了在下心中所想。”赵临雍语气淡淡,面不改色。
顾云涯敛了神色。“军师以为,此计如何?”
赵临雍看了一眼桌上的沙盘,随手执了一杯茶王沙盘中倒去,茶水瞬间淹没了整个邺城,“这样看,水攻的确很好,不费一兵一卒就可攻下邺城,而攻下邺城之后,既可得云梦湖的庇佑,又可得邺城文氏的财力,此番一来,的确是一箭双雕。”
赵临雍眉目微蹙,叹道:“可惜,公子按兵不动这么久,不知公子是否以为奉光帝手下,除去赵朔与张守,便再无良将了?”
顾云涯一愣,“军师的意思是?”
赵临雍抬头直视顾云涯,“若公子手下的探子再得力一些,想必如今也可得知,邺城在加紧修筑防御工事的事了吧。”
“那军师以为如何?”
“公子想必忘了,康城极西之地,只怕此刻去年积雪尚还未融吧。”赵临雍目不斜视,似要将布防图盯穿,“若邺城要修筑足够的防汛工事,起码需要三月,但若是出其不意,引早春融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不知公子以为如何?”
“听说军师自中土而来,为何对嘉州风土如何熟悉?就连我这个土生土长的嘉州人都自叹不如了。”这次有疑问的却是张弛。
感受到亭中四人的目光,赵临雍却不惧反迎,“不知公子是否还记得任姑娘那张字条?既然志吕相,那么私下下点功夫也就不奇怪了。”
赵临雍语气淡淡,“在下不知何为掩锋芒,若是日后为人臣子,自然是会学为官之道,只是如今,在下还是愿意就事论事,直言直语,若是公子和诸位将军介意,那么在下只好先行道歉了。”
只略沉吟一会儿,顾云涯便已下决心,“无妨,军师有惊才绝艳之能,又何必拘礼于繁文缛节?”目光扫过布防图,“不知军师可否给出详细的行事之策?”
“投毒。”顾云涯闻声抬头,却见赵临雍目光中无波无澜,定如死水。
邢关是个急性子,倒也就直接嚷开了,“此法不可取。虽可瓦解宜城和邺城于顷刻之间,但这法子毕竟太过狠毒,必致尸殍遍野,不可取不可取!”
赵临雍却全然不管邢关,目光只落在顾云涯身上。
似是注意到了赵临雍的注视,顾云涯沉吟不过片刻,当即决定,“三将听令,就按军师说的办。接下来的具体事宜听军师安排,之后到我处领取令牌即可行事。”
张弛和邢关俱是一惊,却只钟函淡然领命,心道原来公子也自有考量,既是给足了赵临雍这个新来军师的面子,又将具体的行事权牢牢把控在自己手上。
见顾云涯沿小路而下,背影略显单薄。赵临雍敛了神色,对亭中三员大将说道:“在下初来乍到,蒙公子信任,这事交给在下来安排,至于最后到底如何行事,诸位稍后回禀公子即可。在下现在就说一下具体的行事。”
俱是见惯大场面的人,三人也并未多言,就听赵临雍吩咐道:“以在下现在对三位职责的了解,接下来请张弛将军回营继续与宜城对阵,请势必隔段时间与宜城太守战一战,搅得他们不得安宁,无暇他顾就可。”
张弛并未有丝毫迟疑,当即领命,“末将遵命。”说罢点头向两位同僚示意,当即退出亭外沿原路返回。
知是军中惯令,赵临雍也并未多留意,继续说道:“钟函将军,请你立刻率领一队人马前往康城与宜城中游段修筑大堤,眼下已经回暖,雪水化得可是越来越快了,五月初十,要能够淹没邺城注满云梦湖,能做到吗?”
钟函粗略估计了一下,随即答道:“可以。军师放心。”
赵临雍接道:“那具体要多少人马,就请将军和公子自行商量吧。在下刚来,也就不过多干涉了。”钟函会意,领命离去。
“至于邢关将军,请率兵绕至邺城后方,一方面暗中包围邺城,一方面,等到时候成事之后,迅速包围整个云梦湖及其流域,进行排毒。此事需要大量人手,还请将军自行定夺。”赵临雍语气淡淡,却及其郑重地鞠了个躬,邢关一时无措,只好还了礼退下。
宣然亭中,又只剩下赵临雍与那名侍女,赵临雍不出声,侍女倒也自顾自收了布防图与沙盘走了。
赵临雍这才走出亭中,望了望东边,暮色中,什么都看不清。赵临雍却喃喃道:“快了,很快了。一年,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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