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神木宫后，杨凡在扶桑树上行走了一个月，他去过很多地方，见到很多人。
金色湖海边有他的身影，青山古舍旁他曾经停留。
他看到了金乌族的老人聚集在老树下，浑身金色血气内敛，谁曾想到他们年轻时也曾叱咤过风云，而此刻只是在谈天下棋。
天虽有风，其心不动。树荫下慢饮一杯清茶，安享这份温凉。
渐渐地，渐渐地，杨凡眼中只剩下了这个棋盘，还有下棋的老人。从他们身上能看到岁月的气息。
“我辈修士，修行一生，所为者何？”杨凡看着白发苍苍的老者，话语似在叹息。
一生的风云晚来不过一杯淡茶，万古的岁月也不过是弹指一挥间，却无人可承受得起。
老人哈哈笑了起来，他的手指再次移动了棋子，那卒字棋又向前移动了一步。“该你了。”
不知何时，杨凡竟然坐到了老人对面，也成为了那执棋之人。“人之一生如若蝼蚁，敌不过岁月，看不透星空。那修道又是为何？”杨凡举棋不定。
凡人一生年长者不过百岁，修道有成之人可达千岁，而即便那些绝世强者也活不过万载。
“你看这卒子，它的眼中只有一条直线，它和你一样也看不到四周。那是因为它还没有过河，所以它走不脱。”
老人捋了捋花白的胡子，眉目慈祥看着那卒子，也看着那杨凡，继续说道：
“那是因为你还不够强，所以你看不到。”
杨凡眼中有一丝明悟，但是仍有迷惑。
老人目光意味深长，放下了手中棋子，盯着杨凡说道：“我辈修士，修道无非是为了一个长生。但那是弱者的追求，也因此他看不到长生。又或者说他眼中只有长生，便只能是一个弱者！”
“一个修士只有承担起他应该承担的责任，才配称为强者！”杨凡的眼中越来越明亮。
老人满意地点了点头，笑了起来。“我会让你看到，你现在还看不到的！”
老者的手伸出，像是无比苍老的树根，他抬起手掌轻拂天空，如拨开了迷雾。那遮挡在天的云忽然就散了，那美丽温柔的星空忽然就变了。
“我见过这片星空！”杨凡抬起头看去，那天空之上，万星集结，九条巨大狰狞的锁链将整片天空包裹，缠绕着。苍凉雄厚的气息压得人无法喘息。
那赫然是当初在古太昊观星台上见到的那片星空。
“原来这才是真的吗？”
杨凡一脸复杂，第一次见到这片星空时他是震惊而且怀疑的，现在看到了它只是感觉到一股深深的悲哀。
那下棋的老人只是笑着，也不询问什么。“这片星空并非起源仙古，而是在更早的鸿蒙时代。”
“为什么会有这样一片星空，它代表了什么！”
杨凡隐隐觉得古太昊的灭亡或许和这片星空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古太昊的灭亡时间是在仙古之后的黑暗时代。他必须要弄清楚，现在他可以说是古太昊的唯一传人！
“鸿蒙时代的神明他们流尽了鲜血，只为了后代能繁衍生息。他们为了消除世人的恐惧，以通天之力塑造了一片虚假的星空。”老人的话语透着苍凉。
“至于这真实星空的含义，我所知也不多。传说九州修士路断于此，不踏星空不可证长生！然而仙古至今，无一人可踏足星空。”
杨凡摇了摇头，看向面前的老人问道：“为什么要选择我，为什么面对这一切的是我。”
老人的面前重新出现了棋盘，杨凡不知何时也退回到一边，重新成了那看棋之人。“我在此下棋，谁来问我，我便告诉谁。是你选择了这一切，而不是你被选择。不是吗？”
这一刻杨凡眼中发出刺眼的光芒，他终于明悟了。仰天笑了起来，“修道一世，所为者何？我辈修士，何惜此身！”
那些下棋的老人随着他也笑了起来，笑得那棋盘都开始颤抖。那星空已经隐去，那天开始皲裂！
“前辈，我还有一个问题。”
杨凡想到了他来到这里乃是借着太一的一个残梦，而梦中有一个女子与宋天衣很像，是太一牵挂一生之人。
“哦，小友想问什么，说来听听，老朽尽力解答。”那与杨凡下棋的老人笑着说道。
“我想问一句，这世间可有转世轮回？”
杨凡从来是不信轮回这一说的，他相信人死去便是永远的消失，所以他要争这一世，他要这一世只争朝夕。然而他却成为了太一，宋天衣成为了“诵天意”。这令他的道心有些动摇。
“这世间并无轮回！”老人仿佛知道杨凡心中所想笑着说道。话语很确定。
最后一眼，天地轰然破碎，而杨凡眼中所有的东西都已然消失，只剩下了一截老树根，那是神木宫的那块被视作圣灵的神木！依旧朴实无华，却让杨凡不得不目光一凝。
神木受到三足金乌一族的尊崇，也庇护着金乌一族。这万古一梦，恐怕也是这截神木给他的造化。
在金乌一族的传说中，死去的族人会魂归神木，在神木中永生。而他则将东皇太一之魂带到了神木面前，让那至死梦着家乡的魂魄得以归去。
杨凡叹息一声，往事如烟，下一刻眼中之景便是和他相隔了无尽岁月。“万古乡思一梦遥。”
……
杨凡睁开了眼，看到了那石壁，上面深深的石刻这一眼中全都烟消云散。
“踏凡境界，没有随着我离开梦境而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