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宿树根语气刚硬,却不无自豪道:“别人的儿子都是二十加冠,你虽说只有十七,但在我眼里,已经是个男人!要出门闯荡,就别顶着个娃娃的头,想好了什么就放手去干,干出了什么要敢做敢当!我不知道你哪天回来,但你回来的时候,千万不能跟你老子一样窝囊!”
宿平深知父亲心底有个走出半山沿的梦,近年又因自己和妹妹之事被那张家欺压,实是积郁非常,望着那张刚刚略有起色的消瘦脸庞,不由喉间一哽,道:“父亲,你不窝囊。”
宿树根先是一愣,立即复作严厉道:“别打岔!我只问你,听明白了没有!”
“宿平明白。”
宿树根于是转向案台,郑而重之地用双手捧起那顶青色冠帽,再次回身面朝宿平:“这一顶冠,二十二年之前你的太公亲手给我戴上,如今我将它交托于你。不过,加冠之前,我还有一事要说。”
“父亲请讲。”
宿树根道:“可还记得那一巴掌?”
“宿平忘了。”
宿树根斥道:“少跟我装机灵!老子要你记得!”
“宿平记得。”
宿树根微微一叹,语重心长道:“你从小乖巧听话,若是一辈子呆在这片山沟里,也许我的巴掌一世都不会落到你的脸上。可眼下你就要跟着继老先生出去,便不同了。你是我的儿子,我知以你的心性,日后定能学到一些本事,这也正是我的担心之处。一个人的本事大了,能救人,也能害人。人人都有妻儿老小,我要说的,便是你用你那本事之前,先想一想,该是不该。”
宿平将那一字一句都记在了心里,当下点头道:“父亲,宿平记住了。”
“记住便好。”宿树根这才松了口气,举起手中冠帽,恭敬地向着自己的老父亲道,“爹,请你给宿平加冠吧。”
雷敢指一旁听得真切,由衷赞道:“这一番耳提面命,说得真是教人心服!——灵儿,泰山大人的口才一向是这么好的么?”
宿灵道:“泰山大人,说的是我父亲么?不过我也确实不知父亲说话原来能有这般厉害。”
雷敢指期待道:“也不知来年弱冠,我爹会说些什么。”
宿灵叫道:“呀!原来你也是个没加冠的小孩儿,还成天想着讨老婆,羞也羞死了!”
雷敢指干咳一声,赶紧伸手一指,打岔道:“快看你爷爷!”
只见老宿头接过宿树根手中的冠帽,却并未如意料中地走向自己的孙子,反倒转至继康跟前,开口道:“阿根拧我不过,将平儿之事告诉了我,老哥,这加冠之礼,还是你来罢。”说着,便将那顶冠帽奉上。
继康忙道:“不可、不可,老头子我如何能够越俎代庖,你是他的亲爷爷,于情应当、于理正合,自然是你来了。”
老宿头叹道:“我虽生了他的爹,但所做之事却不及老哥万一,亲爷爷三字,当得实在有愧,便是孙大哥,他也强我许多。”
继康道:“对对,还有孙老弟,他比我更有资格。”
孙犟头与继康共处半月,终是熟稔一些,当下开玩笑道:“继老哥,我煨上一千只解馋的荷包鸡,也抵不过人的一条命,大伙儿都不是外人,你就赶紧的吧。”
在场之人除了宿母与珍有才外,都知宿平的生死经过,皆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那就老头子来吧。”继康亦不再推却,接过那青帽在手,径直朝端坐椅上的宿平走去,两手捧冠悬置头顶,说道,“加冠须三次,别人加一次,便要训一次话,爷爷没什么可训,也没多少可说,就只问你一句。”
宿平恭敬道:“爷爷请讲。”
“你可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
……
第四日上午,黄鹤杳先遣了朗乾坤与柳松二人陪同珍有才回家安顿双亲,终于到了别离之时。
院内,宿家四人相视而立,宿灵与母亲满脸是泪。
宿灵抽泣道:“父亲,你为何不让哥哥在家多陪母亲几日?”
宿树根摸了摸女儿的头,柔声道:“还是一起走吧,不然等你哥哥走时,你母亲说不得又得多流一遭子泪,你就不怕她哭坏了眼睛呀?”
宿灵猛地吸了口气,一抹俏脸,转头红着双眼朝雷敢指道:“你下月一定要带我回来!若是不带,我自己便是赤着脚走,也要走回来的!听说那湘水很宽,我也不会游水,就让我淹死算了!”
雷敢指慌忙上前几步,拍着胸口打趣道:“灵儿放心,一月一次,童叟无欺!你若挂念,半月都成!骑马撑船,想要多快便有多快!”
宿灵被他逗得噗嗤一笑,少女心性好似夏日阴晴云雨,倒也瞬间转悲为喜。
宿平终于有了说话的当机,便向宿树根道:“宿平要走了,母亲一人在家,还劳父亲多多照顾。”
宿树根笑骂道:“臭小子,你老子还用你教,你的母亲是我的老婆!有你没你,我也娶了过门!你在不在,我也照顾了二十多年了!更何况咱们现如今也算一方土豪了不是!?”
这下宿母也笑了。
继康见已差不多时,便也来到他们中间,却是扯了扯宿树根的衣角,示意道:“阿根,你随我过来。”
两人走到一旁,众人只见继康从怀中掏出一个白质细颈的小瓷瓶,交予宿树根的手中,又将嘴巴凑到他的耳旁,也不知悄声说了几句什么,令宿树根当即喜上眉梢,宝贝般地把那瓷瓶死死攥在手中,频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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