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人接过,四边一摸,掂量掂量,道:“八成是件玉器。”
“快打开,快打开!”少年在旁兴奋催促着。
“急猴儿!”狱卒笑骂,双眼也离不开这锦缎方包,很是要见识一下。
商人嘿嘿轻嗤一声,一手相托,一手解了金绸绳的包束。
丝缎滑落,青光大盛!
映入眼帘,一方蟠龙螭纽的玄黑石印,沉雄古逸,拙而清俊,通体如星海驾临,熠熠点点生辉!
“宝印啊!宝印啊!”只听得狱卒一声着魔般的赞叹。
死牢中鸦雀无声,所有人凝固了一般,痴痴相看。
他们的眉目面膛,全辉映着淡冽的青蓝色光芒。
光芒冷跃,却令人的眼神也要随之疯狂起来。
“所书为何?”那第四个人问道。
商人急将石印一翻,双手捧读印面:“受,命,于,天。”
受命于天!
“怎得,这是皇上的受命玺印吗?!……”狱卒大惊。
商人亦失色奇道:“我听闻传国受命玉玺乃一方黑玉,不想竟是这等珍宝打造?!”
“……我们约定,只在东华门銮仪司,銮驾内库捞货,你可是去了别的地方?”那第四个人沉下面目,一字一字训问少年。
“我没有……我没有……”少年面色煞白,眼瞪那方青光宝印,犹如见到狰狞鬼魅。
“怎么了?”狱卒见状问他。
少年恐惧不已,颤抖只道:“扔了吧,扔了吧,此物不祥啊!”
“如何不祥?”商人劈头疾问。
少年一时无语,半晌喏喏才道:“我祖爷爷传下的话,遇幻青玄石,定要弃下手中一切出离墓葬,但凡光起,必是触发机关启动,永劫不复……!”
另外三人听得明白,原这少年家中,祖辈在西北行着盗墓的手艺。因一次倒斗出了事故,父兄尽皆埋死在愕然隆隆塌陷的墓山坟道中,从此孤苦无依,后漂泊异地,才与这行脚商人在绿林道上偶遇结识。
“你可曾亲眼见过,你祖爷爷所说幻青玄石?”商人又问。
“没有……”少年低头不语,他此时只觉自己实在懦弱无用,但他心头越发悸悸,脑中不禁忆想起事故当日,他只一位小叔勉强蹿出,但被山石砸断双腿,救下时奄奄一息。死前,他告诉少年,撬开棺椁那刻,墓室一头猛然耀起两粒青蓝色冷光,如幽幽鬼目,突兀兀嵌在洞壁上旋转,随即骤尔寂灭,一时只听四壁龟裂,土石坠落,轰天碎地,墓中众人再是撒手出逃,已然太晚。
“……现下不说这个。”狱卒见少年咬唇无话,皱眉向其余二人道:“这真太怪,銮仪司内库存放的,无非是典礼仪仗所用器物,如何能捞出传国受命的玺印来?……”
“确是麻烦!”第四个人道:“本来只挑金器去拿,就是想多些进账,少些波折,如此可妙,闯出大祸来了!这如同刨了天子的祖坟,朝廷断然不会放过此事!”
商人捻须,摇头长叹。
“别瞧了,你们接着忙吧。”狱卒定一定,转头对三个囚犯抬一抬下巴。
“叮叮当当”之声复又响起。
狱卒眼中精光流转,回眸只对商人道:“大哥,愁也无用,难道捧着这枚玺印,回到紫禁城中去还给那皇帝老儿吗?……”
其时正在位的永朔皇帝储由啸,这年亦不过三十岁上下。
“你的意思是……?”商人注目看向狱卒。
“哼哼,受命于天……得不得都是天命!”狱卒冷笑敛声:“咱们将这国玺隐没了,谁又能知道呢……”
“后来怎么样了?!……”见凌百川到此不语,张莫问立剑跨马,端坐凳上,不禁脱口。
而他手中死死扶摁身侧长剑,心潮颤栗凛冽,澎湃不能自已。
他其实,能够猜出。
“后来?……哼,后来,我们将那玺印熔了,另行掺入上等玄铁,分别铸成四样物件,一家一件。”凌百川嘴角微扬,阴冷冷轻巧笑道。
……这就对了,这就对了!
商人,后来在古苏开了家布坊置业,他正是凌百川。
狱卒,后来升任印天府衙一名狱吏,他正是张四方。
而少年,后来走回到西北,举家做着矿运的买卖,他正是和治的爹——和英雄!
“第四个人呢?!”张莫问疾站起。
“第四个人……”凌百川恨恨叹道:“四十多年了,我一直在找,却没有找到。你应该知道吧,受命于天,得传国玺者得天下!这是历代传位御诏书上的首句金言。只要手握传国玺印,不论是振臂一呼,还是进献于人,都会挑出无穷无尽的祸端。当时,我们将玺印分散,一愿避过风头,叫朝廷查无可查,二愿四家人从此互相看顾,不生二心。毕竟,此乃国之重器,不是一方石印这么简单……”
“互相看顾。”张莫问哼笑:“是互相监视吧!……”
“权力总令人疯狂,何况这种至高无上的权力,叫人徒生许多幻象。”凌百川凝视张莫问,平静说道,若有所指。
“我爷爷就算做过天子的美梦,如今也已将一切都带到棺材里去了。我不知,我爹不知,我几个叔伯更是不知!”张莫问回道。
“是啊,我亦没有料到,我原来最担心的,就是他,就是你们张家……”凌百川浅笑说道。
“你凌家欲要何为,我无心去管,也管不了。”张莫问正色道。
“少年人,事情哪里能够这么简单?”凌百川持杯,嘬一口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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