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曼娘的话有几分道理,高航却不能答应。争执中,曼娘趁其不备,抢了萧柏之的佩剑,一把抹上了自己脖子!鲜血如喷泉般激射而出,霎那间染红了高航的衣裳。
夜黑,血冷。
高航直直跪在地上,抱着曼娘尚有余温的尸体,久久不肯撒手。多年来从未流过的泪水,此刻疯狂地爬了满面。
他把满腔的痛苦与愤怒,全发泄在别院的那些守卫身上。一场血腥的杀戮,把他的愤怒慢慢消磨掉,余下的,只是深入刻骨的绝望与悲哀。
一件简单的事情,高航却讲得极其缓慢,期间几次中断,皆因语气哽塞不能成言。待到高航讲完,樱柠仍僵硬而笔直地坐着,一如最初的姿势,只是泪水早已无声无息地淌了一脸。
马车在一个小树林边上停了下来。樱柠撩开车帘,便看见林中的空地上,一个小小的坟茔安然静卧。那是萧柏之和高航昨夜一起为她母亲筑的坟墓。
事发突然,一切仓促应对,致使坟茔简陋不堪,就连墓碑也是从附近树上削下来的一根粗枝将就对付。没有棺木,没有香烛,更没有亲人披麻戴孝。浓黑而冰冷的夜里,她孑然一身,孤单上路,作别了她爱过恨过笑过哭过的一生。
樱柠抱着还散发着树木气息的墓碑,嚎啕大哭。她知道,以后这个世上,又少了一个爱她疼她的人了。
碧空杳杳,浮云飘飘。
一个时辰后,马车再次启程。这回车厢里只剩下了两人:樱柠和小微。高航骑马跟随在外。
樱柠仍像早上一般,侧头看着窗外,只是目光呆滞,脸上神情也一片麻木。小微识相地没有打扰,安静地坐在对面做着针线活。
车厢里一时寂寂无话。
忽然,车轮硌到一块石头,车厢一侧,颠簸了一下。樱柠猝不及防,身子一歪,就要摔倒,幸得小微反应快,手一伸适时托住了她。
虽然车厢里已烧了炭盆,但小微入手所及,只觉得樱柠浑身冰凉,像块石头般没有丝毫的活气。她想了想,从包裹里翻出一个白铜手炉来,打开盖子,从炭盆里夹了两块热炭进去,盖好后递给了樱柠。
樱柠接了过去,正要道声谢,突然想起早上小微说过的那句话,一阵恼怒不由飞上心头,“我娘的事,你一早就知道是不是?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小微淡淡答道:“是大公子不让我告诉你的。他原本想着,你要与他分别已经够伤心的了,如果再让你知道你娘的死讯,双重打击之下,他怕你接受不了,所以才让我瞒着你的。”她说着,抬眸瞟了樱柠一眼,又刺上一句,“不过,照我看来,大公子这担心好像多余了。”
若是在平时心情好的时候,樱柠也不会与她一般计较,可奈何樱柠此刻情绪不佳。因而,她恶狠狠瞪着小微,凶神恶煞地吼道:“你闭嘴!趁现在离京城还不远,你赶紧的给我滚回去!告诉萧柏之,你这丫头嘴巴太厉害,我用不起!”说着,还把手中的手炉用力掷了过去。
小微急闪,可车厢里范围有限,还是被手炉砸到了肩头。她捂着肩膀,咬着下唇,泪水已在眼眶里打转。
那厢樱柠没有理会她,扬声高喊,叫车夫停车,要赶小微下车。小微急了,顾不上疼痛,一把抓住了樱柠衣袖,连声求饶:“姑娘!姑娘!我知错了,以后不敢了。求你不要赶我走……”
马儿嘶鸣一声,马车停了下来。高航驱马过来,探身观望,“怎么了?做什么停车?”看到怒气冲冲的樱柠,和一脸泪痕的小微,他莫名错愕,“你们这是怎么了?”
小微没有答话,只拽着樱柠的衣袖来回晃动,一双乌黑的眼睛里满是祈求。
樱柠倏忽心软。小微是萧家的人,护主心切,看不上她这不上道的新主子,也确实情有可原。于是她挥了挥衣袖,闷声闷气地说道:“算了,算了。继续赶路吧。没事了。”
车夫得了令,长鞭一甩,吆喝一声,马车又缓缓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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