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猴拍手称扬道:‘好水,好水!原来此处远通山脚之下,直接大海之波。’又道:‘哪一个有本事的,钻进去寻个源头出来不伤身体者,我等即拜他为王。’连呼了三声,忽见丛杂中跳出一个石猴,应声高叫道:‘我进去,我进去!’……”
“诸位看官想必也猜到了,这应声的石猴就是后来的大圣。那时的大圣玄功未成,但那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儿倒早显现了出来。他瞅着石崖前那一挂仿佛银河上垂下的水瀑,心里没有丝毫的害怕,倒满满都是兴奋好奇,于是乎想也未多想,在一众山猴的惊叫声中一纵而出,身影霎时便消失在亮白的水流中。那水流之后是什么呢……”
高粱有点恍惚。他坐在靠窗的座位旁,离前边听评书的人稍远了一些,面前的桌上摆着一杯热茶,茶水安静地冒着白气。这个原先叫做刘家庄的村子如今已经更名为高兴镇,尽管秋已深,地上的秋草落叶尽染白霜,这里依旧熙熙攘攘,不亚于城里的坊市。
也没人再叫他高粱,自从六年前他考上了进士,就有了自己新的名和字,出门遇见左邻右舍也总是被称呼大官人。也许只有自己的夫人,和山上那只猴子会这么称呼自己高粱了吧。他想着。
十年了,每年桃子成熟的时节,他都会去那个山洞前坐坐。最原先还是他一个人,几年后他就带上了自己的夫人,再后来还有自己的孩子。只是毕竟公务缠身,这样清闲的时日还是太难得。
他不知道那只猴子去了哪里,兴许走了,也许睡了。管他呢。
年岁渐长,他也慢慢知道了自己认识的这个猴子很特别,会说人话,没有法力却似乎长生不老,他告诉自己的所有故事,出了那座山谷,好像便忘了,即便记着些许也无法对别人说起。
这世上似乎存在着某种力量,在悄无声息地阻止着世人知道他的存在。
他不由地想起他们最后一次谈话。
他在山洞口不停地呼唤猴子,因为那天他回家后思前想后终于想清楚,猴子真的是齐天大圣。
他喊着他,孙悟空孙悟空孙悟空……
声音在山谷间回荡着。
但山洞里始终是那么的安静。
后来他累了,要下山,那个山洞里才传出来一个衰弱的声音。
“小孩儿,你帮我个忙吧。”
“就知道你没事,你……”
“你帮我刻几个字。”
“呃,但是我会的不多,要刻什么?”
“没事,以后刻也行。”
“那我刻好了,你能不能给我讲讲你的故事?”
“好啊,如果有机会的话。”
“那你说刻什么字?”
“齐天大圣孙悟空之墓吧。”
后来,猴子再也没有说一句话。
十年以后,高粱依旧没写那九个字。山洞前的桃树早就荫出了一片桃林,只是深秋时节桃叶已落,没有了那股葱郁的生气。
山上早就被长安城里的那些有钱的出家人们给占了,盖佛寺的盖佛寺,垒道观的垒道观,据说皇家还在此地修了行宫避暑观景。每年的春夏之际,山上的游客络绎不绝,几乎每年都要修上几条山道,而沿路的每一个从前无名的山峰也都有了名字和不凡的过往。
只是没有人知道,他们脚下的山,压着世间流传的传说中的齐天大圣。
高粱如往常一般,在山洞口扒拉开一片树叶子席地而坐,不自觉地说起山下的事。天黑之前,他独行下山。
那一天,太清宫的一间安静宫室里,太上老君面色淡漠地看着眼前的一盏灯,从斜月三星洞带回的灯。火苗是那么微弱,在空气中翻腾着,然后在某一瞬它静止了一下,而后熄灭了。
那一年,南瞻部洲有一火猿王投诚天庭南天门部,翌日天降神明法旨,敕封其为“齐天大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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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是要丝绸的还是棉麻的?”
“丝绸的吧,毕竟咱花果山现在也奔小康了,丝绸的光鲜亮丽,迎风招展起来倍儿有气势。”
“难道没有更好的了?”
“有啊,听说东海龙宫里有天上云霞织成的锦,那种布料听说夜里也会发光呢。”
“唉,刚去那边串过门子,去的太频繁会不会招人厌?”
“咱可以带着礼物上门拜访嘛,带点咱花果山的土特产啥的。”
“那行,就这么办。”
几天后,我就拎着几十斤花果山牌水蜜*桃去了东海龙宫,见了龙王也没说太多客气话,毕竟做了邻居这么多年。可能龙宫里宝贝就是多,老龙王一句废话也没说就找人给我拿了几十匹。
“猴王,能否跟老龙说一下您要这云锦有何用?”
我想着老龙王也不算是外人,而且拿人家手短,就跟他说,“我想扯块布在花果山竖起个旗号。”
“那敢问猴王要起什么样的旗号?老朽粗通文墨,说不定能提个意见。”
“那真是太好了。”我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我也觉着那个旗号有点小家子气。
“叫啥?”
“齐天大圣!你觉得咋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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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天兵就到了花果山。
小不点还阳后还是年迈猴子的长相,弄得我都不好意思喊他昵称,这些年他也算学会了一些法术,成了一名大妖。他站在我的身边,表情严肃地看向水帘洞旁边不远处的一座山,山顶上插着一面硕大的旗幡,上面绣着一行金光灿灿的大字:
齐天大圣孙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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