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春笑着向萧汐施礼致谢,萧汐却笑盈盈地执着她手问道:“春师傅可有新的颜色带来?”她踮起脚尖,附耳悄声向阿春说道,“他悄悄与我传信,想讨要我的新像儿呢。我须得好好打扮一番,画个最最好看的!”阿春近三年为皇帝造佛祈福,常在宫中行走。大穆这一代皇帝生的多是皇子,皇女就萧汐这么一个。萧汐心中小儿女情怀萌动,却又不便与身边宫女、嬷嬷倾吐,便把阿春当做了朋友。
阿春浅浅一笑,起一指轻按萧汐的眉心,稍稍向上一提,一抹鹅黄痕迹便现在萧汐额上。一旁的宫女将镜子拿来,但见镜中人乌眉花钿,肤白如雪,那一抹鹅黄深浅相宜,恰点缀得清新如晓花初绽,正衬了这初春景色。
萧汐心悦那色泽和细腻质地,嘴角笑得弯弯,忍不住问道:“这似胭脂又不是胭脂,便是胭脂也不曾见过这般颜色的。春师傅是从何处寻来?”
阿春笑道:“汐公主这般豆蔻韶华,又生得空灵清妙,若是用那寻常脂粉,不免矫揉造作。这般颜色,不过是我挑了些金缕花的花粉,天然雕饰,正好配汐公主的妆容。”
萧汐左看右看,愈是喜不自胜。嘴角噙笑问道:“这样妆花,此前也不曾见过。可有什么说法?”
阿春想了想,道:“我今日见着那金缕花花粉颜色甚美,忽想起平日里造佛像,金面庄严,若是女子这般涂额,想来也别有风情。若是要取个名字,那便叫佛妆罢?”
萧汐欢喜击掌道:“佛妆好!不光好看,皇祖母晓得了,也定是喜欢!春师傅,你真是个妙人!”
阿春谦恭施礼道:“都是汐公主生得美,若是阿春这般扮了,恐怕是惹人笑话。”
萧汐“嘻”了一声,挽着阿春道:“走,咱们一起去见皇祖母!”
途经东宫,恰逢洒扫,宫门大敞。阿春不自觉抬目向其中望去。大穆这一代皇族崇佛喜花,叱卢皇太后更是有园植之好。整个长安城一到春日百花斗艳,宫中更是繁花似锦,多奇花异草,美不胜收。
这东宫竟是整座皇宫中的一个异数——其中没有一朵花。水石清砂铺地,种着些黄栌、槭树和银杏,墙上爬满枫藤。
萧汐顺着阿春目光看去,笑嘻嘻道:“这是我太子哥哥的宫殿,你还不曾见过他罢?”
阿春收回目光,摇了摇头。她到长安已有八年,近三年常在宫中行走,对大穆整个萧氏皇族乃至朝野上下都已经十分熟悉,却从不曾见过这个东宫太子萧淳风。
事实上别说是她,便是大穆朝中这些年的新晋官员,若是未能有幸参加皇帝和太后的寿辰,以及皇家的祭祀之礼,也是不曾见过这个太子。
有传言说太子与皇后不睦,不得皇帝圣心,于是索性避之于边塞;也有传言说太子不喜帝后定下来的太子妃人选,于是十余年来以御守边关为由,活生生把前后四五个太子妃人选拖成了老姑娘,于是不得不另嫁他人;甚至还有传言说太子自幼不喜女色,实乃有断袖之癖……众说纷纭,总之太子不娶、无后、重兵戈、远文政,早已成为众臣诟病之事。而那位东宫太子却似根本不知道朝中这沸水一锅般的情境似的,依旧常驻边疆,拒不还朝。现如今,大穆朝中反而是太子的同母亲弟律亲王声名更盛。
萧汐见阿春摇头,笑道:“春师傅不见我太子哥哥最好了。这么多位皇兄里面,就数这位太子哥哥脾气最为古怪。”她叹着气摇了摇头,“我这位太子哥哥,打小便不喜佛法,抓周那会儿,起手便抓了个佛像,皇祖母、父皇和宓妃娘娘都可开心了——那时候宓妃娘娘还不是皇后呢——结果他一甩手便把佛像砸了个粉碎!听说当时宓妃娘娘脸都黑了,立即下跪向父皇和皇祖母请罪,然后又自请去大慈恩寺剃度忏悔。”
阿春讶然问道:“后来真去了么?”
萧汐点头道:“真去了呀!打碎佛像是何等罪过,宓妃娘娘说要母代子罪,去了整整三年呢。只是这种事情,只于皇家起居录记载,并不入正史。所以太子哥哥是先皇后娘娘带大的。先皇后娘娘是个好心肠的人,只可惜一直无后,便把太子哥哥当亲生儿子看待。”
阿春没有言语。她记得在大相国寺造佛时,听见两名寺中甚有权势的僧人密语,道是大相国寺的住持慈航大师在太子方出生时为其算过一命,说太子恰是难得一见的“杀破狼”的命格,其中又以“七杀”主其命宫,乃是孤克刑杀之相。所谓孤克,便是孤克六亲。皇帝是紫薇坐命,自然能与太子的杀气相抗衡,然而生母宓妃则恐遭其害。
想来那时,宓妃便对太子萧淳风起了忌惮之心,所以太子摔碎佛像,她便那般毅然决然认罪忏悔。此举实在是一石二鸟,颇具心机。不但割开了和太子的母子关系,还在崇信佛法的皇帝和太后面前留下了一个虔诚的形象。只是算算太子亲弟弟律亲王出生的时间,皇帝恐怕是在大慈恩寺中,与宓妃感情更深了。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前皇后去世的那一年,萧淳风十六岁,也正是他离开长安,投身军营的那一年。所以萧淳风与生母不睦而远走边塞,几乎就是确信无疑了。
见阿春凝眸沉思,萧汐以为阿春在忧心萧淳风不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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