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凿门不成,两个贯虹杀手已然不耐,自那老槐树攀援而上,跃入墙内,一左一右,向那锦衣人围攻上去。贯虹杀人从来不讲江湖道义,以多攻少,目的为上。
那锦衣人虽然身负重伤,脸上却是毫无惧色。他生得面如冠玉,风神朗俊,杀伐之时,却好似修罗一般。那方天画戟矛锋与戈刃合一,本是兵之重器,一般人连单独的长矛□□都运使不灵,更何况这较寻常兵器重出许多的方天画戟?
然而那人戟法精湛,刺、挑、钩、啄,迅疾如风,势大力沉,生生将那方天画戟在贴身近战中用出以一敌多之效。他一戟搠中一个贯虹杀手,闷喝一声,寒戟顶着那杀手直直抵上老墙,那墙哪堪如此一击,轰然倒塌!
锦衣人收戟回身,长衣染血,从老墙边上步步行来。
他走得不算快,血水从他手上淌到长戟上,又很快被雨水冲刷干净。锋利的戟尖拖在地上,在积水里划出一道长长的涟漪。
那一双俊眸冷硬,双唇抿成一条直线。又一柄长刀刺破碧绿雨帘,带出凌厉的风声。锦衣人忽的足尖一提,凌空向前翻去。带血锦衣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打乱了繁密的雨滴下落的方向。那长刀忽的侧转刀锋,从他胁下深深勒过,他手握长戟,搠穿了后方袭来之人的胸膛。
锦衣人血流如注,以长戟柱地险险站稳。一抬头时,恰与阿春目光相遇。
墙外又响起轻微而急切的踏水之声。那些贯虹杀手虽然轻功高强,然而雨水之下,还是让他们难以完全掩藏自己的行迹。
锦衣人望着阿春,厉声道:“还不逃命去!”
阿春忽的跑过去,一把拽起锦衣人。锦衣人道:“你这女人,怎的不怕死!”阿春也不理睬她,半搀半拖地带着他跨过坍墙,穿进隔壁的一座寺院。
那锦衣人身上多处有伤,步履沉重滞缓,没跑过几间房,便已经慢得只能由阿春扶着行走。站在佛堂背后,耳听着寺院外面又有数人围来,锦衣人推开阿春道:“我还能支撑一时,你自己走。”
阿春掀开那佛堂背后的帘子,抓住了那锦衣人的手腕。手指触上他手腕肌肤,阿春不知为何竟不敢直视他,只是垂着眼。
锦衣人低声道:“你这西凉女子倒是有趣。”没有再甩开她,随她进了佛堂,抬眼四面望去。
这佛堂是一个正殿,供着过去佛、现在佛、未来佛三尊塑像。其中正中的释迦牟尼泥金坐像甚是宏伟,足足有两人来高,身上披挂着厚重黄布,同佛堂内密集的经幡一样积满灰尘。
阿春放开锦衣人,轻轻揭开释迦牟尼坐像背后的法衣。法衣下金身光滑,若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在衣褶处藏着细细的缝隙。阿春轻轻一按,佛身上现出一个洞口,里面竟是空心的!
大穆人造佛像,泥胎木塑,俱是实心。所以造出来的佛像既大且重,难以搬运。故而都是就地造佛。这般巨大的空心佛像,锦衣人竟是从未见过,看向阿春的目光,不免带了几分探究意味。
阿春躬身钻进佛像,锦衣人迟疑片刻,听见寺外山门轰然倒地,便将长戟二分,亦撩袍钻了进去,将洞口填塞严实。
佛像之中一片漆黑,并无半点光线。锦衣人身形高大,进去后稍一侧身便“咚”地一声撞上什么硬物。这时“哧”一声轻响,顿时光芒大炽,却是阿春点亮了火折子。那佛像正中原来有木架支立,木柱与佛像间缝隙极其逼仄,勉强能够容人。
木架之上不知什么人放了一小截蜡烛,阿春踮足欲点,被锦衣人接过火折子,轻轻点燃。
佛像狭小空间中溢满了昏黄光亮,泥土与干草的气味混杂了雨水与鲜血,说不上好闻,却足够奇异。锦衣人与阿春之间仅有一柱相隔,相距不过咫尺,锦衣人眉黑眸亮,目光烁烁地看着阿春,低声问道:“你是何人?叫什么名字?”他声音沙沙哑哑,浑厚低沉,竟有种异样的吸引人。
阿春不言,忽的听见数人踏进佛堂,四下里尽是抖开经幡、掀起香案的搜寻之声。阿春与锦衣人屏息凝神,听见外面一个人道:
“真是奇了,这周围都寻遍了,那萧淳风还能逃往何处!难道竟凭空消失了不成!”
“他之前已经受了重伤,必然逃不了多远,再仔细瞧瞧,是不是藏于这座寺院之中!”
阿春抬眸望向锦衣人,但见他亦看着自己,一双俊眸冷热分明,浮光掠动。他身上有种坦率的热忱,却又让人能看见属于决断者的刀锋一般的冰冷。
又闻其中一人唉声叹气道:“这萧淳风当真狡猾,竟兵分两路,带了个假拿孤在身边!这下好了,真拿孤没杀成,现下又让萧淳风跑了!回头且不知凤御大人如何处置我们!”
另一人厉声道:“哪多废话!今日若不是遇上了金吾卫,萧淳风还不是必死无疑?凤御首领赏罚分明,绝非不通情理之人!”
“今日非同往日,弟兄们死伤众多,若追究起没有发现真拿孤的罪名,咱们几个前探恐怕难辞其咎!”
“我们死得多,萧淳风那边难道死得少了?再说了,萧淳风诡计多端,不声不响地就从关外回了长安,连沙陀太子摸清他的行踪时都已经晚了,咱们能在他入城时便截下他的马车,已属不易!”
“……”
二人边寻边吵,另一人终于听不下去,劝道:“别吵了,赶紧找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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