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太恐怖了！沙丁额上出了细细的一层冷汗。这是他第一次认真地思考死亡。他抬头，对面墙上挂着一张伟大领袖的画像，似乎正平静地看着他。藏人心中，领袖乃是文殊菩萨转世，那个逃亡出走的二活佛是观音菩萨的转世。文殊为佛教四大菩萨之首，上古七佛之师，按照教义说来，领袖之地位，还在那位密宗精神导师之上。虽然已故去数十载，但人们记得他，怀念他，可他能感觉到吗？他现在又在哪里呢？
沙丁开始头疼起来，仿佛下午的高反又来了。他不敢再想，但心中的疑问仿佛打开了一扇通往浩瀚宇宙的大门，那终极的秘密，就藏在恒河沙数的无边空间中，他不由得更加胡思乱想起来。
“窸窣”两声脆响，惊了他一吓。有老鼠么？四周看去，却不见任何动静。目光落在角落的德钦遗体之上，却见领口衣角似有抖动。
沙丁一下坐直了，那领子确实在动。他呆坐了半晌。灶里的火烧得旺了，屋里暖烘烘的；外间却温度骤降。门留了一道缝，原来是冷风顺着口子灌了进来，带起了遗体身上的衣角。
他轻轻起身，掩实了房门，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那遗体，却坐得更精神了。直到快凌晨三点，条子比闹钟先起来，换了他去睡。他辗转好半天才昏昏睡去。
琅玛湖边，扎起了两顶帐篷，漆黑的夜里，远远看去，像点着一橘一蓝两盏灯笼。虽已过了雨季，但他们还是找了块离水边较远的高地，这才卸下装备，安营扎寨。他们离得密托寺有一段距离，远远地，似乎有号角之声隐隐传来，却听不真切。
两顶帐篷，王九一人住一顶，三个女生住一顶。半夜里，橙朱儿醒来，却见小玲睡得正香，芒果却不见了。她吃了一惊，走出帐篷，却见芒果远远地站在湖边。
“怎么了？芒果。”橙朱儿关切地问。
“没什么，忽然睡不着，想出来走一走。”
“太冷了，你穿这么少，快回去吧。”
芒果点了点头，转身和橙朱儿一同走去。他们走得很慢，芒果忽然问：“珠珠，你说人死了，有灵魂吗？”
芒果问得突兀，似乎触到什么，橙朱儿却心中一动，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
芒果话锋一转：“我刚朝密托寺的方向走了走，看到墙头有一个小孩的影子，不会是闹鬼了吧？”
橙朱儿似未听见，却说：“如果有灵魂，那也挺好的。”
沙丁是被人摇醒的。他刚一睁眼，就看到了藏族女人那惊慌失措的脸，这是到了哪里？懵懂之中，环顾四周，看到藏族民居里的一切，才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昨夜为了找船，他们找到德钦家，却跟女主人承诺在这里给逝者守灵一夜，到了下半夜，条子负责守夜，而他没多久就睡去了。
那女人极为焦急，语速很快，口中叽里呱啦说着，却全是藏语，沙丁一句也听不懂。看着沙丁迷茫的样子，女人才反应过来，换了四川话：“人喃？人去哪儿了？！你说啊！”
沙丁似有所悟，条子呢？四下再看一遍，却见整个房中，只他和藏族女人两人而已，屋角那放置遗体的地方，只留下了垫子和绳子，尸体呢？而条子昨晚睡的那张毡子上，被褥还在，手机也丢在上面，人却没有了影子。
“条子！条子！”沙丁这才明白女人为何焦急，跑出院子，放声大喊，远近却没有半个人影子。立刻掏出手机，已是凌晨五点过。
从他睡着到现在，这两个多小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条子和尸体，竟一同消失了？他颤抖着拨通了橙朱儿的电话：“出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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