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很长的空白时间过去了，缓缓地，我手脚上的知觉复苏，接着是触觉，听觉，视觉。
“老板，老板？能听到我说话吗？”
王盟很轻的问话声。
我自己的意识也开始复苏，我刚刚想张嘴说话，几乎在同时，一股撕心裂肺的疼痛从大脑里贯穿开来，随即涌现的是我的记忆。
涌到嘴边的话语变成了吼叫，我无法聚焦起精神来思考，我只想大声嘶吼，想把疼痛从身体和脑袋中吼出去。
但我发不出声音，我所有的感觉都用来感知这种疼痛，似乎是在发泄着被压抑的仇恨。
对，仇恨。
耳边王盟的声音已经听不见了，我听到的全都是叔的声音，爷爷的声音，哭声，叫喊声，一种混含着悲愤和仇恨的奇异感觉在我胸腔里炸裂开来，我知道这是祖祖辈辈压抑起来的浓烈的情感，这就是我所背负的东西。
疼痛逐渐缓解，我又能慢慢听到王盟说话的声音。
“医生，被蛇咬了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病人的情绪很激动，似乎产生了排异反应，再观察一下，如果等一会还没有平静下来，打一针镇定剂。”
又过了几分钟，一个冰凉的针管扎进了我的胳膊，那种浓烈的恨意慢慢平静下来，大脑开始疲倦，又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我似乎做了一个很长、很清晰的梦，梦里是我以前的生活。我看到那个天真无邪一点点长大，上大学，开铺子，跟着叔去盗墓……
我看到他兴冲冲的进了鲁王宫，海底墓，秦岭……我想叫住他，但无论我怎么嘶喊，他都不回头，直到最后，在唐吉拉喇嘛庙的后院，他看到了那个石像。
我看到了那个石像。那张哭泣的脸，不再是闷油瓶，而是我自己。
“吴邪这个名字啊，取一个谐音，希望你无邪，干干净净的。”爷爷的声音突兀的在我耳边响起，我猛地转过头去，却看见一片漫无边际的黑暗。
我睁开眼睛。
“醒了？”黑眼镜的脸凑到我跟前，“感觉怎么样？”
我动了动嘴唇，发现极其的干裂，“给我点水。”
立刻就有一杯温热的水递到我面前。
我艰难的抬起右手，接过来，一边喝水一边问他，“我睡了多久？”
“不多，一天半。”黑眼镜饶有兴趣的打量着我，“你现在的状态很糟糕，那些信息太多了。”
我对他的问话并不感到奇怪，叔做事并不瞒着这个人，而且对于很多事情他比我知道的还清楚，我心里忽然一动，想起他之前在地下室要做的事。
当年从格尔木回来以后我也打听过黑眼镜这人，但他的身份之神秘比起小哥来有过而无不及，能查到的资料寥寥无几，唯一确定的就是这个黑眼镜曾经是在陈皮阿四那老家伙手下办事的，除此之外没有其他有用的信息。但我知道，像种查不到背景的，不是背后水太深，关系到上面的人，就是自己有意识的洗白，慢慢的脱离。黑眼镜这个人，既然叔托付他交给我这个信息，那就表示我的下一步动作，必然和这个人有关，我手里能用的人不多，叔的行为，必然要为我考虑到这一点。
我看着他的墨镜，心里渐渐有了答案。他整个人是那种看起来有点癫的性格，但经过这些事情之后，我多少也能从一个人的行为推测出他的动机和目的，黑眼镜这个人，不管从什么地方来看，只是单纯的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从我自身的教训来说，显然好奇心太旺盛，最后的结局一定会很凄凉。
我想通了之后，也就不再折磨自己，直截了当的对他说道，“再帮我个忙。叔当初给了你多少？我这里翻倍。”
黑眼镜非常惋惜的叹了口气，“我帮别人忙一般都是看交情的，在你们吴家这里吃得亏太多了。”
我忽然对这人的想法有点感兴趣了，于是我接着说道，“这次肯定不吃亏。我再看到的东西，告诉你一部分。”
他摇摇头，却带着一种很可惜的表情又点点头。
我心头一松，总算忽悠到一个，对他的表情也就不那么在意了。
这个时候我还没有意识到黑眼镜到底在可惜什么，到后来我逐渐发现这种惋惜出现在很多人的脸上时，我才发觉这种惋惜源自哪里。那是每个人对于美好事物的必然消失的一种奇异的宿命感，而到了那个时候事情早已是另一种局面了。
第二天下午，我和黑眼镜两个人又回到了那个地下诊所，那条蛇依然固定在竹笼里，默默地等待着它的命运。
“我见过另一种黑色的蛇，和这种鸡冠蛇很类似。”我躺在这张狭窄的手术床上，没话找话。
“鸡冠蛇是它的亚种。黑蛇头部红黑色鳞片下的器官，就是储存费洛蒙的器官，亚种则是在头部的鸡冠部分。”黑眼镜确实知道很多东西，他一边准备消毒用的东西，一边回答我，“把毒液从里面提纯出来，注射到你鼻子的中间部分，可以让信息传递得更加清晰。不过非常疼，而且有大量的信息是没有意义的。你在意识中断之后，可能有几年时间都感觉自己是一条蛇。”
“我看到青蛙会流口水吗？”我强忍心头的荒谬感，问道。
黑眼镜又穿上了白大褂，开始对我的脸部消毒，“不会，不过，为了能让你感受得更加清晰，我会对你的鼻子做一个小手术。你会丧失嗅觉，我不知道能不能恢复。”他停顿了一下，“这些东西原本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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