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似丞相府大门前的冷清幽暗,丞相府的大厅中,此时却是人声鼎沸,热闹喧哗。
凌璿一路牵着盈辛,缓缓而行。
走到离大厅尚有一段距离的地方时,听见自大厅那边传过来的喧闹声,不免心中微有讶异。
原本以为,削了薛采的官职,将他禁闭在府中,他在朝中的人脉便会渐渐松了散了。不曾料想到的却是,他薛采竟还有这等能耐,纵然已不再似从前那般重权在握,却依然还是还是可以将这婚宴办得如此热闹,如此有声有色呐。
心里危机感顿升,先前还温和的眉眼,只是在一瞬之间,便变得有些凛冽了。
“薛相府中好热闹呐,比起平日里的皇宫盛宴来,倒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凌璿回过头看向薛采时,黑白分明的眸里忽然光华变幻。
那静切的眉眼之间没有了笑意,令人只觉似有无限寒意侵上心头。
话里隐有的深意与猜忌,如同仿佛要碾碎整个世界的惊雷,令薛采也不禁微惊。
“不过只是大家捧场,给了微臣些许薄面而已。微臣这粗陋的婚宴,岂能同皇宫盛宴相提并论?皇上言重了……”微惊过后,薛采低声回道。
他精致而好看的脸上,没有过分惊讶。有的,只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是的,平静。
仿若一潭死水,不论怎样都再兴不起丁点波澜一般,此刻的薛采,除了平静,还是平静……
其实,他又何尝听不出凌璿话中的猜忌和疑心呢?
只是,听出了又能怎么样呢?
低声一笑。
如沐春风的笑意,在薛采冷漠了许久的脸上浮现出来,还带着些许莫名的,为人所不知的嘲意……
凌璿的眸子,骤然阴沉。
那一刻,他甚至有一种冲动,想要下一道圣旨,命令薛采不准再笑。
他实在是讨厌极了那笑容!
那种自负满满,仿佛天下都尽在掌握一般的笑容,总是令他觉得心惊,令他觉得不自在,令他觉得他的皇位岌岌可危……
他实在是讨厌极了那笑容!
但终于……
隔了片刻之后,凌璿铁青的脸上,逸出了一丝冷漠的微笑:“薛爱卿这是哪里话?你大婚之喜,自当要办得热闹些的。平日里皇宫那些个宴席,不外乎都只是庆功喜宴罢了,年年都有,怎可与你这大婚相比呢?”
他微笑着,目视薛采轻轻扬笑的样子,先前还凛冽的眉眼,转瞬又变得温和了起来。
薛采望着他,一时猜测不透他心中所想,正想开口再说些什么。
岂知凌璿与他说完,微侧了头去,看见一旁掌灯的侍从,又道:“还不速速前面带路,让朕见识一下薛相大婚的场面?”
想要说的话,梗在了喉头,没有再说出口。
薛采听着他如此一说,也不再多言,退到了一旁。
那侍从听得凌璿吩咐,立刻恭敬领命,答道:“是。”
随即,便领着凌璿等人继续往大厅的方向去了……
※
彼时,相府的大厅之中,早已是宾客云集。
客人中很多是薛采当年提携的旧部,此刻大多已是雄踞一方的将领,特意从边关赶来参加他的婚宴。还有一些事他历年主持科考所出的文官,其中也不乏封疆大吏或是身居显位的朝臣。
众人事先并不知道凌璿会亲临婚宴,大多都无所顾忌,此时在厅中个个都是谈笑风生,酒到杯干,畅所欲言。
其中几个武将几杯酒下肚之后,嗓门也大了,只当这是薛采的地方,说话时便略微失了些分寸,言语之间,也不免多了些对朝廷的不满了——
“他爷爷的,老子们在边疆拼死拼活,一年到头盔寒甲冷,食不果腹,从不曾享受过什么高床暖枕,锦衣玉食,真是想不到,皇上居然不但不为我们加官进爵,大加封赏,反而这几个月来,竟无缘无故便削了咱们的兵权,还从帝都派了人去监军,未免也太过分了吧……”一个威武粗犷的汉子,带着些许醉意,在相府的大厅中,旁若无人般愤怒地抱怨着。
他的脸上一片通红,双眸隐见血丝,明显是已经喝多了。
当时凌璿和盈辛一起,已走到了离大厅尚不足丈余的地方。听见厅中传来的抱怨时,脚步不免一顿,随即停了下来。
薛采心中暗道不好,立即想要开口解释:“皇上,陈将军他……”
不料话还未说完,已被凌璿挥手打断:“薛爱卿不必解释,朕不是昏君,自问还分得清楚是非曲直,黑白对错,不必要你要教朕如何做!”
话里,有怒气隐隐若现。
除此之外,似乎还有一种寒心的疲惫。
薛采闻言一愣,顿时语塞。
正是气氛尴尬之际,厅中恰好又传出了另外几人的声音——
只听一个低沉的声音长叹一声:“陈将军,你这样想不开又是何必呢?”
随即便有人低笑出声,语气略带自嘲地跟着道:“就是嘛,老陈,咱哥几个,哪个不是被连降几级的?你又何必如此介怀呢?”
“我们乃是薛相一手提拔,如今皇上与薛相心生间隙,就连薛相都已被夺了实权,我们这几个武夫被降职又算得什么呢?”紧接着,又有人幽幽叹了一声。
“唉……薛相他……”
“唉……”
话中提到薛采,一时之间,厅中宾客便人人都似有了心病,纷纷叹起气来。
凌璿静立厅外,将厅中各人的说话听得清清楚楚,越听脸色便越难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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