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不远的地方有一棵树,就像这个屋子一样突兀。它无比茂盛,而且高大,遮天蔽日。按照我来的那个世界的规律,这棵树至少已经长了两百年。有一天我突然发现树上沙沙作响,一些绿叶掉落下来。哈勃看着树上出神,却并没有叫唤。我轻轻地走到树下,抬头一看,下吓一大跳,一张污秽不堪的人脸正在上空对着我,眼睛被长而肮脏的头发遮着,我无法看见。
我不知道这个人从何而来,何时开始呆在树上。他从不下来。他的全部生活都在树上。每次我只能看见他的脸,而他脖子以下的部分全都藏在树叶里,以至于我从未见过。有时候我会扔一些自己种的菜上去,但他从来不接。那些菜落到地上,我再捡回去。我不知道他靠什么生存,直到有一天我看到树下的羽毛,夹杂着斑斑血迹,知道他靠捕食飞鸟为生。有几次我试着跟他说话,但从未得到回应。即便如此,我还是会常常跟他说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甚至不在意他是不是在听,或者他是不是听得懂。我和他说话通常是在喂好了西野邬若之后。我自己做了一个很小的汤匙,用这个东西我就可以在不触碰她的情况下给她喂食。她也就不会哭泣。
她不哭泣,是因为没有触碰她,她哭泣,是因为我触碰了她。这两种情况都让我想哭。
还是说那个在树上的人。我跟他说话,通常是讲一些往事。那些事多数哈勃都知道,所以我不想对他讲。说来说去,我总是想倾吐一下自己的过往,虽然这毫无意义,也无法改变任何现实。当时我只是想,我要在这个地方待到死,在死之前,我想对别人说说我的事。于是我常常坐在树下,对着头顶遮天蔽日的枝叶和躲藏其中的野人,缓慢而平静地讲着那些事和梦——它们本是一回事。
在天空中死去的梨亚像陨落的天使一样掉落在无数乌合之众中。他们自觉地让出一个圈,谁也不敢第一个靠近。这时候我旁边掠过一道白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撕开人群,停在梨亚身边。那是哈勃,他仰天长啸一声,震耳欲聋,旁边的人甚至倒在地上。那些刚才他被他冲进去时撩开的人,已经血肉模糊地躺倒地了。我感到一场血腥至极的厮杀就要开始,而我首先要做的,是保护孩子,如果孩子出什么意外,我也将了断自己的生命。我将匕首紧紧攥在手里,紧挨着施黛兰。
“别离开我,紧紧靠着我。”我说。
我前所未有的紧张,等待面前如蚁群般的乌合之众朝我们一拥而上。场面无比嘈杂,可是有那么几秒钟时间,我什么也听不到。整个世界像死一般寂静,我甚至都看到了死亡就在面前朝我们走来。人群哗一声炸开了,但是他们没有朝我们涌来,而是四处逃散。他们慌不择路,一片混乱,很多人踩着别人的身体狂乱奔跑,很多人被别人踩在地上喊不出声,惨叫声此起彼伏。他们都是有备而来,很多人手中操着家伙,锄头,榔头,镰刀,应有尽有,现在全部派上了用场。他们乱抓乱打眼前的一切,凡是挡住自己去路的,就朝他挥起手中的家伙,甚至都不看一眼。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血肉横飞,嘶喊连天,比打仗更可怕,因为打仗至少分敌我。而这里,所有人是所有人的敌人,而他们本是要协同作战来对付我们的。他们吓坏了,都怕成为哈勃的牺牲品,为了自保,他们像动物一样残忍至极地自相残杀——比动物还不如。鲁队长瘫坐在地上,痴呆一般看着眼前的一切。
“哈勃!”我大喊着。我没看到他出来。“哈勃!”我一遍一遍喊着。
有一个人,或者说一具尸体被高高甩了出来。随之而来的,是哈勃的一声震天怒吼。我看到他背上驮着梨亚,高高跃起,几乎光速般来到我面前。
“他们疯了。”施黛兰说。她怀抱着孩子,一只手挡着孩子的眼睛。她的小脑袋在摇晃,试图避开施黛兰的手,要看看眼前的景象。她能看懂眼前的景象吗?
我护着施黛兰慢慢后退,重又走进了刚刚走出的那扇门。在一群完全失去理性的人边上,你不知道会有什么危险。而房子里也不是安全的。我小心地四处张望,看不到钱村长,一个人也没有。偌大的大厅空空荡荡。外面的嘶吼声在里面回荡,毛骨悚然。最好的结果是,等外面的人全部自相残杀完毕,我们踏着他们的尸体离开这个村子。这时候我看到鲁队长连滚带爬地跟了进来。
身后传来脚步声。我回头望去,忽然出现了几十个人正朝我们走来,手里拿着长刀。他们的脸上布满了犹豫和恐惧。其中一个人的脸我认识,那正是地牢里的人。这些都是地牢里的人。哈勃在低吼。我们前后都无路了。我和哈勃也许可以杀出去,可是施黛兰和孩子呢?
“你们要杀我们还是抓我们?”我克制情绪,尽量显得平静,眼睛盯着我认识的那人。
他嘴唇微张了几下,仿佛才找到要说的话:“兄弟,对不住了,我们也是身不由己。”
“钱村长让你们杀我们?”我说。
“是的,你们不死,我们就要死。”
“为什么?”
“我们没得选,如果不杀死你们,我们的名字就会被写在离梦水晶上,那还不如跟你们拼一下,不大了也是个死。”
“你们真的相信他的水晶?你告诉我他在哪里,我帮你们解决了他。”
那人摇着头,“不可能的,要是可能,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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