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娘娘——”一道尖细的太监声忽然传来，惊断了杜芷蘅的回思。
清风迎上去喝道：“秦海，还有没有规矩，没见娘娘正想事么？何事非这会儿来报？”秦海一听浑身一颤，跪地求道：“娘娘恕罪，奴才……”
杜芷蘅纤细素手轻按额头，柔道：“罢了，起来回话就是。”
秦海进门时，略带了门外寒风，杜芷蘅不自觉将脖子缩进紫狐裘内。清风心细，急忙上前将暖炉挪近些。她知四季之中，小姐独畏寒冬。如今虽已入春，奈何寒意未曾消退。
杜芷蘅斜扬起头，冲清风笑了笑。
清风失神微怔，小姐将才露出纯净如婴孩般不染俗世烟火气味的笑。那样干净无垢的笑，她身为女子尚且为之心醉，饶是男子见了，又该如何为之神魂颠倒？
秦海起身，垂着头，规规矩矩，双手交握身前。在他眼里，贵妃娘娘一点儿也不可怕，可怕的人是清风姑娘。清风姑娘驭下的手段，这十几日来，他纵使没见全，也听全了。
秦海谨慎道：“启禀娘娘，内务府的人来韶华宫封赏。”
“所为何事？”杜芷蘅声轻如絮，轻飘飘，软绵绵，却很有质感。
“回娘娘，说是昨儿个……知秋受了皇上……宠幸，记了档，皇上赐封为……御女。”在清风的密切注视下，秦海发现，要保证自己的声音不发颤，真的好难。
“知秋？这名字倒也别致。”杜芷蘅云淡风轻的看了清风一眼。清风狠狠一咬牙，蹙眉急道：“奴婢也是将才方知有宫女承了雨露，还未及告知小姐，没想皇上的封赏这么快就到了。”清风答得小心，她倒是早知了知秋得皇上宠幸的事，原是想能瞒就先瞒着小姐。
小姐乃堂堂的国相千金，又贵为贵妃娘娘，担着韶华宫主位，身份何等尊贵？谁想嫁入宫中十七日，竟还未曾得见天颜，如今却让自个儿宫里一个低贱的低阶宫女抢先承了皇上雨露。
岂不是贵妃娘娘连个卑微宫女还不如？
这件事简直就是小姐的奇耻大辱，几乎能令小姐颜面扫地。莫说是欺瞒小姐，就是杀了知秋那骚蹄子的心她都有。清风原本以为，知秋身份低贱，依例也只是封个八品彩女，内务府前来知会一声也就是了。
哪知皇上会闹出这么大的阵丈？不仅越级封了御女居然还赐了丰厚赏赐。这样一来，就不得不惊动小姐了。
大运国的后宫等级划分依了大唐的祖制，分为一后四妃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
四妃为：贵妃、淑妃、德妃、贤妃，皆为正一品；
九嫔为：昭仪、昭容、昭媛、修仪、修容、修媛、充仪、充容、充媛，皆为正二品；
二十七世妇为：婕妤九人(正三品)，美人九人(正四品)，才人九人(正五品)；
八十一御妻为：宝林二十七人(正六品)，御女二十七人(正七品)，彩女二十七人(正八品)。
实际上，当今皇上后宫嫔妃的数目，远没有祖制的规模。四妃中尚有德妃空缺。九嫔中昭仪、昭容、昭媛、修仪、修媛、充媛也未有人选。婕妤、美人、才人、宝林、御女、彩女倒是数量不少，然还是远远不及规定的人数。
杜芷蘅凤眼半眯，微微扬起了黛色娥眉，不经意间流露了几许兴味儿，轻声道：“知秋是这韶华宫哪个殿内的丫头？”韶华宫除了正殿——晴霈殿，还有东西两个跨院，亦即两个偏殿——修云殿与熏雨殿，各住了几位位份低的嫔妃。两个才人，一个美人，位份最高的当属熏雨殿的文婕妤，文兮问。
清风实在不想回答，支吾了半晌方有气无力道：“就是晴霈殿的外侍宫女。”
杜芷蘅轻轻“哦”了一声，旋即没了下文。
清风一面懊恼暗骂知秋那骚蹄子该死该死，一面垂着头搜肠刮肚的斟酌词句以便安慰安慰小姐。一抬头，却瞧见小姐没事人似的，一对美目又留恋到书本上去了。
一本《诗经》早都能倒背如流了，还抱着不放作何？
“小姐——”清风不满的叫道，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啊。
杜芷蘅头也不抬，“还有事？”
“小姐不觉此事不一般么？”清风想让小姐闻弦歌而知雅意，说一半留了一半。
杜芷蘅翻了一页书，波澜不兴道：“嗯，是有些特别，封御女，算是越级了。”
哎呀！瞅见小姐一副不紧不慢，与已无关的态度，清风急得想跳脚。忙给碧云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她提醒一下小姐要有危机感。未雨绸缪，早作打算，俗话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嗯，这个比喻好像不太恰当。
碧云向来是没心没肺一根肠子通到底，她倒是看出清风要她在小姐面前出声助言，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几番眉来眼去，她脑中灵光一闪，拍了拍额头，脱口而出，“小姐，知秋受封了御女还住韶华宫吗？”
清风狠狠闭了闭眼，再睁开，看到碧云向她邀功的嘴脸，有一掌拍死她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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