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在众人的瞩望里登车,容琳未再急着放下帘子,她把头探到帘外,对着愈来愈小的人影挥手,那般长久而执著地挥着,直似在挥别十五年来的记忆……京城远了,长亭远了,德琳、淑琳、振轩和爹娘家人反而近了,近得就像还在身边……容琳模糊有一种感觉,似乎她只是在自己的庭院里没有出去,所以才看不到他们,只要迈出脚去,他们就会看过来、围过来,和从前的每一天、每一刻一样,她依旧是那个大家族里不露锋芒却无人会忽略的三小姐……
“进来吧,仔细风大迷了眼。”身后有人缓缓地开口,象一声掩不住的叹息,容琳轻轻侧头,把泪意浸进衣袖,这才退身进车里坐正了,眼还看着车外逐次后移的一棵树、又一棵树和那一棵又一棵树外明净的天空,远山像是亘古未移,沉默着看遍南北离人,容琳不知道今日的离去会否在群岚的心里留下印记……
“别看了,这一路几乎都是如此,若看腻了就更觉得路长了!”昊琛的语调没什么起伏,其实已头痛得不知如何是好,若说悔,他此时真有些后悔坐进车里:看容琳就那么强忍着不掉泪,他竟觉得娶了她离京是宗罪过,和强抢民女没什么差别了。也怪昊瑱,不是他怂恿着说小嫂子像是气顺了,快顺势再哄劝哄劝,让她把心里的小疙瘩都解了,他何至于半推半就地上车?他要不上车,就不必看容琳这个样子,不看容琳这个样子、他也就不会觉得揪心……可陪她坐着,似乎也胜过留她自己在车里受煎熬吧?“觉着难受就哭一场,再怎么忍着也没人说你个好!”哄劝?他都不知道这位小姐为什么跟他治气,要怎么哄呢?
听到那人像是不耐的口吻,容琳的离愁反被冲淡,哭?在一个不懂得的人面前?他也太看低了她!无言地放下窗上的帘子,厢轿内登时暗下来,容琳的眼一时不适,索性合眼,却听有人道,“你们姊妹感情倒好!”语中的欣羡让容琳不由睁眼侧目,“怎么知道?”一想也就明白,都追出城来相送,不是情分到了又怎会如此?却听昊琛道,“仅凭根簪子就能知道是自己的姊妹,可见是极熟悉的了。”听他说的是这个,容琳一怔,继而微笑,“那倒没有什么。簪子是有暗记的,所以一看就知道。”虽是一晃眼,却也足够她认出来。昊琛挑眉,“哦?”他对暗记不暗记的不在意,只是能让容琳温婉地浅笑轻语,这却是意外所得。容琳微笑,“那簪子上的天意子念珠是姨娘求来的,共是七颗,听高僧说是随意佩戴能添福慧,姨娘就又格外斋戒持珠念诵过了,给了我们姊妹每人一颗……”“那你怎么不戴着?”昊琛看了容琳的头顶,发上并无簪影。容琳有些局促地移了移身子,“也不是都嵌成簪子,象大姐姐是手串、四妹妹是坠子,七妹的还是长命锁呢……”“哦。那你的呢?”“我的?”容琳像是吃了一惊,犹疑片刻才道,“我的是个链子。”颈链。昊琛没想那么多,脱口道,“我看……”容琳移开眼,勉强道,“金桔收着呢,等得空了找出来你看。”这话原也没什么,可她闪闪躲躲的反让昊琛起了疑,目光一闪,看向她立着的领围,几可猜到那链子应在她颈上挂着……他了然的笑意让车里的气氛忽就暧昧,容琳有所觉,却因想到的另一件事而顾不得眼下的难堪:“糟了!”她的慌乱影响到昊琛,绮念顿消,沉了声音倾身,“何事?!”容琳的眼中全是懊恼,“二姐姐的簪子在太子手里!”当时要是自己接过来……内侍是呈给太子的不错,那么太子看过了自己要过来或是过后提醒二姐姐何至于……
昊琛定定地打量了容琳好一会儿,看不出她有转移话题的故意,就为她的失措而叹气,“你还怕太子会贪了你们的东西?”往日里看这尚书小姐像是胸中颇有丘壑的,不料也会有这虑不开事的时候,别说不是什么奇珍异宝,就算是,太子元成也不会用那些下三滥的招数巧取豪夺,她把太子看成什么人了?容琳皱眉看了昊琛,无奈,他也算是周到的人了,怎么就想不到这其中的厉害,“我是说千万别忘了还或是别忘了要!”昊琛还是不大明白,容琳不得不细细解说,“那簪子是二姐姐的,又是那么样的随身之物,竟到了别的男子手里,一旦让外人看到了,让人怎么想呢?”昊琛懂了,若让外人看了,确像是男女私相授受的定情之物,委实是大忌了,转念一想,忽就失笑,这倒是个机缘,不知太子会不会把握……
容琳见他有心笑,不满,“将军,你还别不当个事,这样的东西……”“她只需说丢了、不知被谁捡了去不就完了?”容琳嗔他,“才说了那是姨娘念诵过了给我们的!二姐姐要是不珍爱能总戴着?再说她一个官家小姐,丢也丢不到外头去,怎么就流到外头了?”昊琛让她诘得无语,随口道,“许是下人们捡到了,拿到……”“家里人都知道那是我们的,捡了不赶紧送还倒往外传,不成了家贼了?”昊琛看她板了俏脸护着家里人,又是心动又是好笑,“那你说怎么好?”
容琳也眼直,“不如回去……”
“别想!”昊琛打断,觉出口气生硬了,又小心转圜,“已走了这么大半天,再回去不得追到宫里才能追到太子?兴师动众地跑这么一趟为了从太子手里要根簪子,你觉着……”容琳知道不妥了,就更急,“万万不能让太子带进宫!”“带进宫又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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