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京都朔夜依旧黑沉的可怕，掌一伸轮廓就已然模糊，借着夜色，两条黑影喘着浓浊的气息，脚底生风，逃出东关市街，一路向东去了。
紧蹑在后的人数有十几，所有人都青布蒙面，盖住了脸孔，只留出一双双透着杀机的眼睛，手中有黑沉沉的刀型家伙，还带有几条凶猛的獒犬，人与狗同样喘着粗气，追与逃一样辛苦。
在逃的两条黑影肩背上都各自伏有稚龄孩童，约模八九岁光景，小手稳稳环住大人肩颈，平静中可以发现略微的颤栗，似乎也感觉到危险在逐步接近。
本来是并行前逃，左面那个黑影脚下一跄，与右面的黑影遽然间拉下大段的距离，突生变故，右面的黑影急急缓下步，回身作搀，背上两个小孩不禁喊闹起来，空旷的郊野回荡起童稚的哭腔，刺耳又令人心焦。
“文儿乖，莫哭莫哭，只是跑得太急，大伯父一时气力不济而已，歇走几步就好了。”左面黑影年已近半百，鬓角略显灰白，一面抚尉着背上的亲侄儿，又一把挣脱搀携，忍着疼痛步履蹒跚地向前走，“文儿看，大伯父好了。”
文儿如期不再哭闹，也许是小孩子易哄弄，或者说灵巧，连带另一个小孩也止住了声。
又一个踉跄，幸好左面黑影眼疾手快，左面黑影是个三十多岁的壮年汉，方脸宽额、浓眉大耳，一脸的憨厚忠实像。稳稳出手抓住他胳膊，没有摔倒至地，继续挽扶着往前行。
犬吠声入耳，感觉上后头追兵愈加接近。
大伯父痛楚用单手猛捶击胸口，仰面失声咭叹：“天呐，谁来救救我们，我曹家造得什么孽，生下如此孽畜，以致满门妇孺老弱三十余口惨遭奸人戕害，我曹祖愧对列祖列宗。二弟啊，你死得冤死得不瞑目，都是为兄娇惯不肖子，引狼入室致使埋下今日祸端，为兄自知没脸去见你，维求苟全人世，保住亲侄文儿，以延续我曹家香火。”
边上的壮汉绌讷涩言，真情流露之下，唯有陪着热泪垂悬，男儿有泪不轻弹。
“友三，曹某知道你是忠义之人，想求你一件事，请你务必答应，不然曹某死也难以瞑目。”曹祖脸上有了坚毅的神采，徐解胸前绑结欲将文儿放下，“我不行了，走不动了，不想拖累你们，所以，文儿就托付给你了。今后不管是为奴还是为仆，都由友三你作主，管教上的事任打任骂，只救能赏给文儿一口饭，让他平平安安长大，取上一房媳妇生儿育女，为我曹氏一门延续香火。”
老于事故的临别托孤，丁友三听得血脉膨胀，悲怆地大叫：“不，我不走，要走一起走，要死死在一块……”
“糊涂，都什么时侯了。”曹祖怒声大吼，一把将文儿塞进丁友山手中，“我们都死了，你背上的壮壮怎么办，文儿又怎么办，靠谁来养活，况且那些恶徒心黑手毒，会放过他们吗？”
文儿乌溜的眼睛睁地老大，抿着小嘴却一声未啃，可能是被吓呆了。
“曹爷，小人丁友三拜别……”丁友山抱住文，单膝跪地干嚎。
“快走，别管我……”
走字还未落，一星火光倏起，哧嚓声是火折子的亮光。
前方十余步远，两个斗笠人徐徐升起，一左一右一刀一剑，在路中央汇合，冷然候立。
左面持刀的斗笠人轻笑两声，说：“周兄，好感人的场面，舍身阻狼虎，临死托遗孤。”
右面持剑被称作周兄的人慨然吟唱道：“别离托孤遗，义仆噙泪拜，生死肝胆见，忠义两全难。”
“天不佑吾，老天爷啊。”曹祖吓坏了，抱过文儿在怀。
丁友三解下背上的儿子壮壮，掣刀在手，大步朝前：“别猫哭耗子假慈悲，一起上吧，我丁友三就是死了也要拉一个垫背的。”
“哈哈……”持刀的斗笠人放声大笑，“周兄，看来古人诚不欺我，好心被作驴肝肺。”
持剑的斗笠人周兄冷静地说：“追兵立至，快走，到半里外后头的灵官庙等我们，快。”说到已成暴喝声炸响，两人在中间让开一条道，形势紧迫，犬吠声清晰入耳，几已听到人的吆喝气喘。
丁友三牙一咬扔掉刀，抱起文儿，搀扶上曹祖，大大方方从中间通过，急步远去了。
震天的狂吠就入耳，弹指时光，狗吠声就消失了，一老一壮两小平安的刚进入庙内，远处又传来撕心裂肺的临死嚎叫声。
足足持续了盏茶，良久良久再无动静。
“滋嘎”有人推门进庙，步入主殿堂，哧火星再起，点亮灯台火蜡。
有熟悉的声音叫起：“出来吧，几条赖皮狗已作料理，短时间内不会有追兵。”
丁友三还未来得及出声相阻拦，曹祖腿脚伤势大好，喜恭恭出了去，两个斗笠人的斗笠已经不翼而飞，脸上有斑斑污迹，身上所穿衣赏多有划破的皮开肉绽处显现，方才显然作了一番苦战。
曹祖长揖之后欲作拜：“多谢二位壮士的搭救之恩，二位恩公的活命恩德生同再造，可否方便赐于名讳，在下愿奉长生牌，每日顶礼膜拜……”
话声哑然倏止，持刀人的刀锋压在他肩颈处，露出比鬼哭还要难看的笑容：“祸、福、恩、仇，一切言之太过早。”
“要杀便杀，为何救了后再杀，如此拐弯抹，到底是为什么？”丁友三赤着眼，赤手空拳却依然越越欲试，“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说出来，好让我们做个明白鬼。”
“大伯父，爹。”两个孩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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