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云替她掀了帘子,她下来一瞧,已到了一处宅门外,一小块破破烂烂的门匾挂在头上,上书“吴宅”。她怔了片刻,硬着头皮上前扣起门来。
吴清打开门,瞧见她后一喜,道:“是你?”侧身一让,躬身相请,“快进来坐。”
绿莺脸一红,忸怩地点点头,“嗯。“
经过满是柴禾苞谷的小院子,进了一间不大的堂屋,屋里简陋,除了一通好大的火炕和上头的一个小炕桌,屋里只余下一个短了一条腿的饭桌子,四把老旧的凳子,外添个大衣柜。
吴清指指凳子,尴尬道:“坐罢。”
“咳咳......”
绿莺主仆一惊,往出声处瞧去,原来炕上还躺着一老妪,甚不起眼,方才还以为是铺盖卷儿,想必此人便是吴清的娘亲了。
果然,正是吴母,“儿啊,来客人了?咳咳。”一句话说不利索,咳个不住,“快,快沏茶招呼啊。”
“不用了,不用麻烦了。”绿莺连忙摆手。
吴清不理会她,兀自出门烧汤去。
“婶子,你生病了?”她瞧吴母双目浑浊,轻咳不止,坐到炕上关切道。
吴母伸手探了探,摸索着将她手抓到手里,高兴道:“是个姑娘啊?好啊,好好好。”
绿莺一怔,伸出五指在她面前晃了晃,讷讷道:“婶子的眼睛......”
“呵呵,瞎啦,瞎了有几年了,老喽,不中用喽。如今又生了病,眼见是要见老爷去喽,也好,老身是极乐意的,可就是没见着儿子娶亲,定阖不上眼啊。”说着拍拍她手,“姑娘给老身作儿媳可好?”
“婶子说甚么呢!”绿莺不防她竟会这般问,羞得面皮紫涨,讨饶道:“奴家只与令郎有一面之缘,婶子莫要误会。”
“一面之缘?”吴母如有所思,“可是在书坊门外?”
“正是。”
吴母抿嘴一笑,“姑娘不知,霖奴自从那日见了你,回家便与老身说个没完,说那姑娘怎么怎么美啊,心地怎么怎么善啊,老身瞧着啊,他是相中你喽,”笑得一眯眼,满脸慈爱,“老身亦极乐意你当我吴家的儿媳妇。”
绿莺听她说了一通,羞得恨不得钻地缝,只不住嗫嚅:“婶子说甚么呢......”须臾又张了张嘴,默声念道:“霖奴......”
吴母眼盲却耳聪,“霖奴便是冯清的小名儿,你莫笑话他老大不小,老身还唤他小名儿,再大亦还是娘亲的宝贝疙瘩不是?”
绿莺思及己身,心一酸,摇摇头,摇完才知她瞧不见,羞赧一笑,开口道:“正是,奴家怎么会笑话呢,婶子拳拳爱子心,冯公子忒大的福气呢。”
吴母想起许久未回的儿子,“咦,霖奴沏个茶怎么这般久?”
绿莺亦想起他,疑惑地问秋云。
秋云尴尬地瞧了吴母一眼,才小声说道:“吴公子方才正要倒茶,发现茶碗都缺边少角,便说去外头买几个碗。”
“何至于,你怎么亦不拦着点?”
“奴婢拦了,拦不住啊。”
“姑娘莫怪她了,霖奴是个执拗的,想做甚么啊,八匹马都拉不回来。”吴母笑笑,须臾便眼含苦涩,“哎,他啊,不仅执拗还忒怕羞,自懂事起便不让老身再唤他小名儿啦。老身便也从不在他面前唤,这不,背后唤两声。其实啊,也唤不了几日啦,待土埋了脖儿,这世上再也没人会唤他霖奴啦。”
绿莺心内咯噔,连忙追问:“婶子到底得的甚么病?”
吴母一声哀叹,“是红蛇疮。”
这病绿莺倒是没听过,“婶子为何不找大夫瞧?是银两不够还是......”顿了顿,小心翼翼道:“还是这病......治不好?”
吴母摇摇头,“这病是富贵病,穷人治不起的,配药膏得须那极贵重的药材,不下百两银子。”思及昔日,哽咽说道:“我们吴家原本在江南亦算大户人家,自老爷走后才家道中落。吴家那几个吃人的兄弟将家产骗走,可怜老身一介弱女子势单力薄,那时霖奴才将将五岁。老身将他艰难拉扯大,他亦争气,书读得极好。几月前我母子二人来京参考八月的乡试,没成想老身竟得了这病。霖奴为了给老身治病,白日去摆摊子赚银两,夜里温书,吃不好睡不足,身子哪能吃得消。莫说没那银子,便是天上神仙显灵,从房顶掉下百两银子,老身亦不愿治。”
说着拍了拍她的手,笑得慈爱,“老身宁愿留着银子娶媳妇,亦好过将银子花在我个瞎老婆子身上。”
没想到吴公子身世竟这般可怜,那些恶人,忒坏了!
旁的她帮不上,可婶子这病,既是有得治,便不算大事,银子她有,嘻嘻一笑,“婶子莫再姑娘姑娘地唤了,便唤奴家绿莺罢,银子之事你莫忧心,奴家......”
“原来你名唤绿莺。”
吴清端了四碗茶进屋,秋云一瞧竟有她一个丫鬟的份儿,连忙受宠若惊地接了。
几人说了半晌话,吴母病弱,说着说着便打起了小鼾。
没了她,绿莺便有些不自在,红着脸不住绞着帕子,与吴清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
他垂首惭笑:“你一介大家闺秀,小生家里这般简陋,让你见笑了。”大着胆子瞧了眼她,“绿莺姑娘这般风光霁月,跟这陋室简直格格不入。”
绿莺不爱听他自贬,忙摇头,真心实意道:“吴公子莫要这般说,奴家家里亦不是甚么大户人家,奴家更不是甚么闺秀。”
吴清扫了秋云一眼,能坐上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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