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手覆上蒋茽的手,一双眼清明无比,一字一句道:“你这病也拖了有年头了,我寻思你也辛苦,若说你我之间,也只是你对不起我在先,这么多年了,我终究是熬成了平和,可我也是个血肉之人,疼了这么三十多年,你说我哪里会不恨呢”
话音刚落,婆子掀掀门,把一大碗汤药端了进来,道:“夫人,药好了。”
大夫人道:“我来喂吧,你们都下去。”
婆子走了,大夫人舀着汤药,一勺勺喂下去,缓缓道:“不若是这三十多年的夫妻,许我这般家室忍耐,早是恨透了你,我与你这般年岁走来,有了三子于膝下,想想那年怀着煦儿时候,想着后来那么多年,进这院子里的女人是越来越多,便是连璟熙都落了地,你竟还府外养着一个,生了儿女。我便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过了这么多年,空守着院子,你可知你是多薄情的一个人,多冷落了我。”
热泪流过大夫人的脸,昔日也是一方绝色的脸上早没了当年的明艳,却也是美丽的,她却笑了,道:“你迎我入门时候说过会善待我,可你却早早食言而肥,这么些年月,怎么偿付我?我又怎能不怨不恨。如今等到这一日,煦儿也去了,璟熙也没了,我便对你也没什么恨意了。”
昏迷中的蒋茽似乎有些不妥,只管蹙眉,却由不得他做什么,只能乖乖跟着喝汤药。
“蒋郎,你若是累了便睡了吧。这么偌大一个蒋家,我可帮你照看着,还有悦然在,你还有什么可不放心的?”
大夫人缓缓讲满满一碗的汤药喂给了蒋茽,末了,泪竭,她深深望了一眼蒋茽,道:“这么一来一还,也不枉此三十年间了,就当作谁都不曾欠着谁谁也不曾负了谁,就都忘了吧。”
夜半里蒋茽断了气,婆子只肖是有半个时辰没见蒋茽,再见时候整个人就似浴血了一样,枕头褥子全被血浸透了,连棉被头上也全湿透,人早就没用了。
婆子呼天抢地的跑了出去,方才每隔三日,蒋府的云板第二次敲了四下,这次大夫人没有惊诧,她并没有睡,安静的躺在那,等着婆子在她床边轻声道:“太太,老爷去了。”
屋子里连蜡烛都没点,黑漆漆的,大夫人掀开自己的床帐,窗纸外面的月色似乎格外的明亮,她突然就双眼满是泪水,只是嘴巴微微颤抖,声响极轻,似乎说给自己听的:“那一天也是这样的月色,是我来蒋府第一夜,而如今,便是你最后的一夜了。”
三姨娘被困在自己屋子里不能走动,听见云板声响,顿时嚎啕大哭,外面看门的婆子被弄醒了,大声骂道:“也不是死了你娘家什么人,你鬼哭个什么。瞧见这下子可有你好受得了,叫你平素浪里浪去的没个规矩,今朝看你如何再风光,还有何人给你撑腰。”
蒋茽死,第二日蒋家大小适宜便有长房大夫人所管,其余几个姨太太也不是不料防,没曾想蒋茽平素虽是身子不大利落倒也不至于死的这么突然,可人已死,大夫人断然不肯多停几日,偏要与蒋煦一并下葬。
就传说当日蒋茽咽气之后,大夫人竟没有过去,只是说伤极而昏,几日都不曾下地,直到蒋茽出殡。等着人出了府,这三姨太便是第一个倒霉的主儿,大夫人将蒋茽的死归结于三姨太的伺候不周,知情不报,眼睁睁的在几个姨娘婆子面前,大耳刮子扇的劈啪作响,又不用婆子代劳,完全是自己亲力。那三姨太原本是大夫人在陈家时候的贴身丫头,长相也算是标致妩媚,本来也与底下粗使唤的丫头不同,进了蒋府没多久时间就给蒋茽要去填房,平素狐媚柔顺,蒋茽很是宠爱,一直娇养着。
大夫人几巴掌下去,那三姨太一张脸早是红肿,发髻也给打散,满脸涕泪,尴尬不堪。
“说是老爷由着你照料,我竟也不知你是这般照料的,人伤在你院子里,连咽气也是,真不知你是故意的还是怎的,现在老爷撒手走了,府上一群太太小姐这么办?平素你恃宠而骄我倒也由着老爷去了,并未为难过你,谁知竟是这般纵容终究是害了老爷害了蒋府。”
大夫人说完痛哭捶胸不已,“怎的就是这把年纪就被你给害死了,好好的一个大活人说没就没了,可让我们一群孤儿寡母怎么活。”
大夫人这么一说,满屋子几个姨娘婆子跟着哭起来,蒋府吃租有产业,可近几年的旱情严重,底下佃户交不上租子,再加之二少爷的买卖总是亏多赚少,支出去的银子也不见影子,人人都想分一杯羹,便是蒋茽本人也是如此,一连五房姨太太进门,平日在外也是花天酒地的不肯老实,蒋府虽是大户,可也不禁这么多人折腾,若不是方沉碧这些年仔细些,蒋府怕是早就倒了。
单说那大夫人也并非老实,账房银子总是她最大头的,马文德本就是她的亲信,一直以来掌管账房,一些名目出来,都是对不上账簿的,蒋茽终日玩乐也不多照看,只听说,从不看账,再加上大夫人能言善辩的,蒋茽也就顺其自然了。
人已死,大家心头各有几分滋味,二夫人连夜把丧讯报了出去,只等儿子回来商议。大夫人也是心头不安,毕竟自己儿子只是三子,头顶上还有个二少爷,虽说那是个平庸之才,但也不能小觑。
可蒋悦然与马文德偏偏联系不上人,每每回报都是不得寻。大夫人也尤为恼恨。
晌午时候陈莹莹过来陪大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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