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戎川推开门的时候,清清冷冷的声音就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你没有什么想要解释的?”
他略一思索便想通了个大概,苦笑一声。傅温宁的嘴是靠不住的,随意所欲,口无遮拦。“我今日见你就是存了心思要告诉你。”
“三年前不说,两年前不说,一年前也不说,偏生你手下一个说书的都清清楚楚,瞒我瞒了这许久是何故?”她扭头看了徐戎川一眼,清冷的声音里带着隐忍的怒气。“徐戎川,你究竟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徐戎川知道误会闹大了,没了平日里的赖皮样,赶忙解释,“不是我不说,这么大的事,我也是近来才晓得的,而出处,正是你口中的那个说书人,傅温宁。”
乔应律面色稍霁,却仍是硬着声道:“我姑且信你三分。”他这才嬉皮笑脸凑过来,“总要害你承豫哥哥白白伤心。”
“噫,枉我叫你这么多年兄长。没个正经样。”乔应律忍俊不禁。徐戎川还要开口说什么,她却忽而一转脸色,走到他身旁,扯住他的衣服就要拉开。“怎么?”徐戎川使劲护住自己的衣服,嘴里又嘟囔着:“没瞧出姑娘家这么主动的。”
应律见他护住衣裳,脸却又白了几分。当下便不再理会他的调笑,扒开了他的衣服。
徐戎川又无奈又好笑,“律儿,你可真不把我当个男人。”
“到底是什么事?”乔应律的眉头拧起来,盯着他胸口的那道岗子看。
“不过为了一样新奇玩意儿,受了点小伤。瞧你动辄这么大的火气,谁还敢伺候你?”徐戎川仍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一面嘟囔一面不着痕迹的把衣服合上。
她撇了撇嘴,“我哪里需要什么人伺候的,又不是什么娇贵身子。”又把话转向徐戎川,“倒是你,身边没几个得力人,我总不放心。”
徐戎川的眼神闪了闪,然后露出一口白净的牙齿,又开始笑。
她见他笑,问他笑什么,可他不说话,只是笑。
他嚷嚷着,“哎哟,不行了,要笑的眼泪掉了。”徐戎川的眼角分明有几分晶莹,趴在桌子上笑得直不起身。乔应律忙递了帕子过去,从未见他这幅模样,也禁不住笑,“你瞧瞧你,哪有个将军样子。这么多年像还是个泼皮无赖。”
徐戎川止了笑,没有接帕子,却握住了她拿着帕子的手。
两个人一下子都不笑了。
徐戎川盯着她的眼睛看,而乔应律看着徐戎川,眼中却是一片茫然。
他看着她,就像看到了十一二岁的时候,她顶着两个小团子一路泪眼巴巴的跟着他们跑。
那时是春天,雪已经融了好久,私塾先生的院子里却仍是一片茫茫的白。
先生爱梨树,院子里种了许多,春风一吹,就咕咚咕咚冒出好多白花来,撒的整个院子都是。总是眼泪汪汪的小应律也喜欢梨花,总是要从地上抓起一把撒到自己头上问他,“承豫哥哥,律儿好看吗?”
他总说,“好看,律儿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小姑娘了。”其实哪里好看,落在地下的花早就沾了灰,混杂着细细的土块,撒在头上一下子成了小花猫。
在他无可奈何的善意欺骗中,小应律总是高高兴兴顶着一头脏乱的头发回去给娘亲看,结果被娘亲数落的好不伤心,“明明...明明承豫哥哥说好看的...”她吧嗒吧嗒淌着眼泪,一双大眼睛委屈的眨巴。哎,你的承豫哥哥是在唬你呢。她的娘亲笑着摇头,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在徐戎川的记忆里,应律一直是妹妹。可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是她去青云山之前,他们一起去上元节的灯会,她拿着灯笼对他笑,问他:“承豫,我好看不好看?”的时候,还是她从青云山回来以后,顶着一双红眼睛问他,“承豫,你说我到底做错了什么。”的时候?
又或许都不是,只是在不知不觉间,自己记忆里的那个总是撒娇哭泣的小女孩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不再爱哭泣,永远带着一股淡淡的笑意,对他亲近又疏离,“承豫哥哥,你说这样好不好?”“承豫,那就这样吧。”“承豫,可以了。”“多谢了。”
他总以为她还是那个自己可以保护的娇憨的小姑娘,她却已经默默长大。
她看着他,眼神却不知该往哪放。
他自小便是她最信任的哥哥,连穿一件新衣,他说不好看,她就绝对不再穿。幼时,她总爱问他,“承豫哥哥,你说律儿好看不好看?”他说好看,自己就像得到了天大的认可,可以理直气壮回到后山的洞穴里,指着今天穿的这身衣裳对那个好看的妖精说,“你看到没有,承豫哥哥说好看的。”可那个妖精太好看了,总是淡哄你的。”她不服气,她的承豫哥哥怎么可能会骗她。
妖精喜欢紫色,她却总穿白色。“多好看啊,像梨花一样。”她说的欢天喜地,他却总是不屑。只有她的承豫哥哥会一直对他笑着,“我们律儿是最好看的小姑娘了。”多好啊,她的承豫哥哥是不会骗她的。
可青云山一行,回来后全都变了。家破人亡,剩下的只是断壁残垣。她突然明白被这个世界抛弃有多么可怕。她吓坏了,不知道要怎么办。她的承豫哥哥来了,在她要冲进还未完全烧尽的大火前抱住了她。“我会恨你的。”她咬牙切齿,泪流满面。“只要你在,怎样就好。”他冰凉的盔甲上还残留着没有凝固的血迹,不知是他的,还是他刀下凶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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