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晌午,九方节腹内连番雷鸣,打坐被迫中断,大声小声唤不见人,惴惴挨过不知几顿饥渴,终于叫他气息奄奄盼来灶间门“吱呀”一声,九方桃符恍若九霄玄女从天而降,笑意盈盈托一盏巴掌小碟款款走来,待近前处,只见碟子上面滚着一颗龙眼大的圆子,热气腾腾。
“这个是汆菘球,好吃得紧。”
九方节两眼昏花,哪里管它松球紧球,满把抓来,嚼也不嚼,囫囵个儿噎进肚里,登时一股热流经口舌下到心脾,不一刻又漫延到四肢百骸,先头还暖洋洋令人陶然自醉,一霎时又横冲直撞地教人痛不欲生。
“你给我吃了什么!”九方节脸也白了,手脚抽搐,一头栽倒在地,虾蜷成一团,眼前一个九方桃符晃成三个影子,咬牙切齿:“好小贼奴,今儿算小爷折在你手上,来日我若不死,大恩必报!”说着,意识渐渐模糊,竟没有发现自己身上的惊人变化。
九方桃符却在一旁不错眼珠儿端看半晌,强忍阵阵恶味袭人,观他的皮肤如何先排出一层厚厚的灰质,灰上如何慢慢泛出半指腻白,腻白过后如何转红,如何红到极致变成黑鸦鸦一只人茧,一概瞧得真真的,一时回想自己当年灵气淬体,不知是否也这般污物满身、浊臭难忍。
一边想,一边散了圈住九方节数年的荆墙,几道利锐符割开他身上泥壳,伸手去剥他的衣服。
噬灵蜂后从她的髻中冲出来,拿翅覆面,退了又退,离九方节远远的,方才发出嫌弃的嗡嗡声。
九方桃符手上一顿,笑睨它一眼,扭头将九方节扒个精光,道:“他自小睡觉洗澡、屙屎把尿,光着屁股满院子跑,哪个不是我经手,还看得少了?这时倒跟我说男女大防,再防他也是我一个胞胎里掉下来的嫡亲弟弟,此时又没有旁人,我不看顾他,谁看顾他?”
话这样说,到底两厢大了不便,又难忍他身体杂质太多、腤臜非常,于是满把抓出十来纸化雨符同净衣符抛掷过去,转眼将人打扫干净整洁,使了出日符烘出水气,重又把袍子替他罩上,打量一番尚觉满意,想起什么,忽转身问噬灵蜂后:“你说怪不怪?你们噬灵一族一后二王四将千万蜂兵,一妻多少夫呐,却不觉怎样。如何我不过为胞弟擦个身子,竟这般也防、那般也防,防个没完,是何道理!”
噬灵蜂后舞的翅一停,金冠在阳光下闪过耀目的灿色,怡怡然答说:“吾族雌尊雄卑,尔人族男天女地,自然不同。况吾类断无此等倚幼欺长的混账,哪个敢犯,必逐之。倒是你,教而不严、不思惩戒,只一味顾他,顾来何用?”
“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我非父非师,可不敢揽此大责。”面对噬灵蜂后指摘,九方桃符不愠不火,叹口气说:“我知你不忿他久矣。你原也说,阿节最坏在嘴上,一个吃酒,一个胡吣,多少事端皆由此二项来,然而心里未必不明白的。你只见悬榜上影像那事,便是佐例——彼时他一朝知晓惊天身世,难说不曾气急败坏,可你再看他做,当先一件不是怒发冲冠,也不是怨天尤人,反拉住陈化吃酒,醉醺醺套他话儿,一再确保他指不出影像中人,反复证实他对那晚同我的一面之缘记忆模糊,为此不惜把自己闹进城牢里去,到底给他考验明白,这才作罢。你也知他后来如何的,嘴上再花花儿,还不是唬弄人?其实性子犟得狠,我气急骂他为了吃酒全不记祖宗姓氏,他软和话儿说一个储物袋,偏不辩白一句,硬挺就认。若不是我这些年冷眼瞧了不少,过后静下心来想,旁敲侧击问他,怕不险些又被他诳去,着实恨人!”
噬灵蜂后飞近些,同九方桃符一处看九方节气色渐趋稳和,不赞成道:“他性情如此,总非好事。你自身修炼尚有不少问题,何来许多精力就他,也不能就这一世。”
九方桃符想起书中所写,原主为母亲所迫,给小弟寻觅夺舍炉鼎,最终盯上男主容越,二人缠斗不死不休。原主虽时时占据上风,到底在渡劫后期遭了暗算,喝下被换的福运泉水……可不是就了九方节一世!
“我尽力罢了,力不能及,也是天数使然。比如那粹灵散,我弄不来,又不能任他碍于瓶颈蹉跎下去,便研制这汆菘球以代,无非下点工夫,也不费我什么。姐弟骨肉一场,若处处计较得多失少的,成什么了?”她索性同九方节对面席地而坐,歪着脑袋问噬灵蜂后:“你且看我这汆菘球效力,瞅着不像有什么岔子罢?”
噬灵蜂后绕九方节一匝,收翅落在他的肩上,拖曳着长尾说:“应当无事。你酵那香津醴已有经验,这菘球又几经成败改良,喂溏心圆试药,确是中品粹灵散的反应无疑,他吃了也无甚异样,不该有差,再等等即可分晓。”
“也是。”九方桃符点头,回顾起这一味汆菘球前情后事,感慨良多:“不过香津醴多仰仗桃源宝境,选最上乘的粟头,窖在那里便是了;汆菘球却另有不同,又要选配灵植,又要平衡五行,又要查验药效,真真要我的命。先头还总不能成,我一直摸不着头脑,后来诸多尝试,隐隐觉察莫不是我灵气中果然缺乏一记土行,因而无法最大催发硕珠灵米浆的土灵性之故?可若将硕珠灵米浆换作其他土性更甚的灵植,一来俱在天阶以上,物贵难得,不宜大量试验;二来我炮制天阶原料已然勉强,真阶宝物到我手上,不过白白糟蹋罢了;最最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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