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陵国。祈城。
正是微微入凉的时候,一盏盏夜灯衬托出盛世繁华,尘间喧嚣在大街小巷逐步渲染。墨色里的凤栖宫,带着些许与帝都格格不入的冷清。月光掠过树枝落在窗上,浅浅勾勒出几个女子的剪影。
两个少女,一局棋。旁边一席美得惊心动魄的倩影。
那歪着脑袋的观棋女子一身华丽宫装,眸光却似清泉般纯净无邪。她看着那棋盘上难以理解的黑白不自知地嘟起嘴,往左右各瞄了瞄,又叹了一口气:“阿颜,裳儿,你们下的我看不懂诶。”
换做阿颜的少女停下手中的黑子笑道:“小姐,可是你要看我们下棋的。”
“哎呀……我当时只是好奇嘛。”她小嘴嘟得更高。谁知道这东西这么难啊!
“好好好,那我们不下了。知道小姐寂寞,陪小姐聊天总好了吧~”
那纯净的眸子顿时亮了起来:“嗯嗯。”可是一想到明天的事,她的脸又垮了下去:“阿颜,你说明天会不会很难过关啊。”
裳儿安静地将手中的棋子放回棋盒,起身将灯添了一盏。
“放心吧小姐,别忘了你可是皇后。”阿颜看着眼前的女子笑容温暖,柔声安抚道。
“但是我什么都不会,也不知道怎么做合适……而且月妃好像一直都不怎么喜欢我诶。”她苦着脸,凑上前扯了扯裳儿的袖子:“裳儿,明天你也会陪我去的对不对~”
少女微笑着应了:“自然是要陪着小姐的。”
女子松了口气:“那就好。”
“小姐,上次你喜欢的那件绣品,我特意去问了绣法,要不要试试看?”
女子注意力顿时被转移,脸上挂起大大的笑容:“真的?”
……
“呐……你看,这样……”
“咦?好像不对诶。”
“小姐,是这样啦。”
“这样也不对吗~”
“不……哎呀!小姐你的手!”
……
折腾了大半天,服侍顾清梦入睡已是夜深。初颜推开门回来时万物俱寂,初裳已整理好绣品,正要收棋。
她几步上前,止住初裳的动作,淡淡道:“这一局,下完。”
按在臂上的手指微有些冷意。初裳浅浅抬眸,对面少女脸上带着些作为婢女从不示人的防备与漠然。与那寒色眸光只接触一瞬,她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轻轻点头。
纵横在棋盘上的黑白两色在暗里汹涌。那看似行路平稳忍让的白子明明像是毫无锋芒,细细一想却大有潜龙越渊之势。
灯影浅浅。
夜色再深一分的时候,初颜终于抬首。棋盘那端,少女低眉顺眼,光照在她清秀的侧脸又添几分柔和。初颜移开目光,手指轻敲棋盘:“为什么不再藏拙?”
“初颜姐觉得,现在还是示弱的时候吗?”她唇畔笑意不曾减少,眼底却有直逼人心的锐利。如果让初颜选一个词来形容此时初裳给人的感觉,或许可以用——自负。然而那自负转瞬即逝,再看时她的眸子竟生出诸般叹息与薄凉。“世事如棋局般瞬息万变,而今时间让我重新做一个选择。”
或许是觉得这种感叹有些不合时宜,初裳语罢微微苦笑,没有再继续:“待小姐病好,我便会离开。明晚我去百珍阁盗‘冰影流觞’,若我成功回来,不知可否让初颜姐相信我真心相助的诚意?”
对视。她未加掩饰的风华里有潜藏的真诚。
烛影摇曳。
很久之后,初颜听见自己说:“好。”
初裳浅浅笑。旋即她素手一翻,一块精致的令牌出现在初颜视线。目光凝在接触到那令牌的一瞬。初颜呼吸顿促,面上尽是极少出现的震惊和紧张。
初裳眸中闪过一丝诧异,轻轻唤了一声:“初颜姐?”
“你——”秀眉越蹙越紧,初颜看着她说不出话。
距离有些远。初裳轻轻将令牌放在棋盘上,垂首斟茶:“今日整理旧衣时它偶然掉落,想必是初颜姐极重要之物。只是天已转凉,有些东西不适合放在箱底了。”
夜色里茶香氤氲,令牌繁复的纹路勾勒出一个气势恢宏的“尘”字,停在棋盘上无黑无白的空余之地。
她伸手将那令牌取来,细细打量对面的初裳:“九曲归尘令。你竟然不动心?”
“取之无道。”初裳泯了一口茶,从迷蒙的雾气里对上初颜的视线。然后她将茶杯放下,浅浅勾唇:“万一,初颜姐又是试探我的呢?”
她浅淡的笑意里是初颜看不出来的迷惘与苦涩。来异世一月有余,陌生的环境让她每说一句话每做一件事都如履薄冰。和亲途上病发痴傻的绝色主子、被欺压冷落的背景本来让她以为可以置己身于安稳自保之地,然而时间一长,她就发现自己错得离谱。这绝对不是一个她凭前世执掌“神迹”组织的经验就能横着走的朝代。她身边一个看似普通的婢女就让她大为忌惮,更别说这里还有更多她没接触的地域和人。
收回心绪,那边初颜已将棋子放回棋盒,也不再继续刚才的话题:“早点休息吧。”
她垂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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