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角的琉璃花灯中央嵌着一个小木门,楚汐好奇地凑近,拨开了木门,一只彩雕的熊缓缓被托架推了出来。
这只熊,她在慕容山庄的书房里见到过。
那时她还是书童的身份,青衫挽袖,在方慕容的书房里四处打转,无聊了便去拨弄他书桌上的小物件。那几样物件她识得的并不多,有几样冉君还能说得出名字,独独这熊她们二人皆是不知。方慕容也不知从哪得知了二人的困惑,她回了庭院正要歇下时,便有人送来了此物及一张纸,纸上介绍了这熊是鹿奢国方有的活物,生性凶残,他在外见到手艺人将这样残暴的活物雕成憨态可掬的观赏物,便买下了。
方慕容将熊送给她,她也并没有收着多久。在决心离开山庄去种花时,就将物件原样归还。她是喜欢这样可爱的物件的,但毕竟又不能在田里种出朵花来,跟着她在外奔波劳碌也不过徒使其明珠蒙尘罢了。
鬼使神差下,她伸手将托架上的彩雕取了下来。此时方见彩雕后贴着一张小纸条,上书‘赠楚’二字。
她急急地回身,那人紫衣玉冠,一手执着山水画扇,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心里有万般委屈,想过千百种如何羞辱那人的言语,却在见着灯下男子孑然玉立的身影时全都化成乌有。
方慕容走向她,二人相视着,却久久说不出话来。方慕之撇撇嘴,正欲嘲讽几句,方慕容瞥了他一眼,他只得识趣地离开了。
楚汐见他委屈的模样,噗嗤一笑,拿着手中的物件对方慕容一晃,道:“用这个收买我,还不够。”
这大概是从小拜月节后,她难得说的一句软话。
一开始的算计,半真半假的言语惑之,有意无意地将她推入陷阱,他以为自己早就接受这样的结局,可是他从没有想过,他会动心。
那么所有的事都要推向原点,他救了她,她试探他,他无视她,她逃离他。若是在那一步他就收了手,让楚汐乖乖呆在慕容山庄里,是不是一切都会变得简单而明朗。他将方家的任务完成,而她在慕容山庄等他凯旋归来。
只是走错了一步,便步步都是错。
楚汐离府时,他心里满是悔恨,可他能做的也只是给太子下药、让慕之去照应她。得知她与太子发生了争执仍旧无碍,才渐渐放下心来。也不敢再奢求楚汐能对他温言相待。慕之今日忽然传话来,告知他今日楚汐会来九安街,让他早做准备,才有了如此一出。
他准备了许多,准备过让楚汐能高兴一些的惊喜,也准备好继续被冷嘲热讽,就是没有准备过她的宽容。
方慕容顿了一下,手里的折扇轻轻敲了一下左手的掌心,困惑:“楚姑娘想要何物,只要方某能做到的,定万死不辞。”
她的笑一滞,神色也敛了许多,指着彩雕道:“我要一只活的。”
或许这世间万物皆是守恒,她从前得了许多,也挥霍了许多,所以如今什么也得不到。
或许方慕容仍旧以为她在试探他,所以才有有所保留的慷慨。
或许有太多的阴差阳错都藏在一念之间,他们各怀心思,一样却又不一样,错过却又未错过。
方慕容笑道:“那么,此事了了之后,方某就为楚姑娘去鹿奢国捉一只活的回来?”
她一笑置之。
二人并肩走着,晚风吹起衣袖,她声音不大不小,只有他能听见:“你调查的,陈朔儿时的住处在何处?”
“城西老屋,专门出租给外来的穷苦劳工,租客换了一个又一个,没人对这父子二人有任何印象。”
“九安街并不处于闹市区,那日他是刻意等着郡主的马车,倒是险些被我破坏了计划。”
“我想那也不是他的本意。”
她停住脚步,一条小巷与九安街的相接处,青砖堆砌着的墙角,此时空空如也。
便是在此处,改变了陈朔的命运,也改变了她的命运。
眼前似乎浮现出锦衣女童张牙舞爪地呵斥,跪于地上的少年一脸灰尘,却也没有遮挡住双眼的坚毅与不甘。
一切的一切,都在最开始的时候就错了,却也都注定好了。
方慕容见她出神已久,轻咳了一声,眼角却瞥见她脖颈处的阴影,急促地道:“太子伤了你了?”
掌心的炽热穿过衣服,透到她肩上。她后知后觉地摸了下脖子,苦笑着看他:“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好玩弄的人。”
太子再蠢,也是太子,未来的君主。若真是对她的算计一直宽忍,那也不是太子了。上位者有他的尊严,不明时迷惘,明时则无需忍耐。
她手盖在方慕容手上,却无比冰冷:“这世上,你那些说辞也只会有我信。即使方家是帮着殿下的,但是,抽身而退,从来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方慕容将手翻了过来,牵着她继续向前走,他的背影单薄却又可靠,她听到他淡淡道:“你放心,我……和方家都会保你全身而退。”
她就任由着他牵着她,在这闲散的人群里好似只有他能拯救她。
“方慕容,若我不是楚汐,当初你会救我吗?”
他的手握紧了几分,才像意识到不妥,却又舍不得放开,仍旧松松地握着她的手:“会,但不一定救得活。”
她笑出声,眉眼里的悲凉去了几分。上天是公平的,她失去许多,也曾得到许多。
听见她的笑声,他也松了口气,未敢去瞧她,目光飘忽地看着前方,低声道:“待此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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