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出了京城,也是本朝的地界。你想去哪里呢?”章绣锦问。
章沁看向远方,迷茫:“我也不知道。”
安静好一会儿之后,他说:“也许去军中。”片刻之后,他又摇了摇头:“去了军中,手握重权,这重权,也不过是陛下给的。”
他又安静下来。
章绣锦垂下眼帘。章沁的话,她听明白了。少年开始想要掌控自己的命运,却发现前途的渺茫。
这种感觉,章绣锦曾经有过。最后她妥协了。在现有的规则之下,她做到了最好。
拍了拍章沁的肩膀,章绣锦说:“慢慢想。最少,成家立业之前,你都可以想清楚你想干什么。成家立业之后,你身上就要开始负担旁人的生命,你不再是一个人。”
“现在我也不是。”章沁转头微笑起来,“我还有爹娘,大哥和你。”
章绣锦笑了笑:“是啊,还有我们。所以,一定要好好想想。”
回到驿站,红曼偷空对章绣锦说:“姑娘,您不该那样对三少爷说。”章绣锦转过脸去,含笑问她:“为什么?”
“三少爷那番话,若是有心人听了,也不知道闹出什么幺蛾子过来。”红曼说,“中间可发挥的东西太多了。您是该谨言慎行的,毕竟,您身边人不少。”
章绣锦点头,转过脸去让她给自己拆头发:“你说得是。”
等到红曼将走,她说:“不过,这些消息,都是先送到容三那里的。”红曼想明白这句话,背后冒出一身冷汗。
消息传到京中,容铉毫不意外看到了这番对话。
然后,他大笑起来。
没错,父皇对章绣锦有那么一点关注,却更关注自己。对章绣锦,父皇根本就没有想象中那样多用心。
他将这张单独拎出来烧掉,将剩下的消息整理好,让人给皇帝送过去。
皇后最近身体日渐凋零,皇帝看起来,也似乎有些伤心。容铉想,过不了几日,立太子的消息,大概就要传出来了。
至少,给皇后一个临死的交代。
他站起来,将贴过来的两个宫女推开,扬声叫着伺候自己的小陆子。
内侍一溜烟地跑进来,仿佛没有看到站在那里的宫女一般行礼:“殿下有何吩咐?”容铉让他传话御厨房送吃的过来:“若是再做不好,就换人。”
小陆子躬身应了。
两个宫女趁着没有人注意,偷偷地走出门去,然后,各自对视,回自己的住所。
沐浴,更衣,梳妆打扮。
天色将晚,两人换上薄纱,起身去浴池。
容铉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人走进来,等到两人将要下水,唇边慢慢地浮现出笑意。
“来人,”他叫着,“意图勾引皇子,拖出去打死。”
两个宫女一人哀声落泪,另一人倔强看过来,不等说什么,就已经被容铉一指点倒:“拖出去。”
再过半个时辰,全身湿透的两人就已经跪在皇帝面前,连湿衣都不曾换下。皇帝高坐台上,听完两人的回报,轻轻一笑:“呵,果然还是小孩子。”
他轻飘飘地打发两人离开,不再提起容铉所说打死的话。
内侍悄声来报,章妃送了消息过来,说皇九子又不好了。皇帝面无表情:“太医已经过去了吗?”
内侍低声说是,皇帝微笑:“朕非良药,过去了,也不过是给太医添乱。让太医好好诊治,切记不能让章贤妃太过伤心。”
压低了声音,皇帝低低地说:“若是太过伤心而去了,朕的后宫,就又少一人了。”
内侍面无表情地退了出去,将皇帝的话转告了前来传信的贤妃宫室的内侍。那内侍仓惶的神色渐渐地变成了惶恐。
皇帝独坐室内,轻声一笑,自语:“也是时候该死了。”
容铉很快就知道了皇帝的低语,不由得同样地轻笑起来。皇宫里看来,当真要乱一阵子了。
他眯起眼想,这样也好。一年又一年,至少在自己年岁到之前,章绣锦也不要想定亲了,也正好名正言顺堵住一些人议论的嘴。
章绣锦入京前三天,皇九子没了。
章妃哀恸过度,一病不起。
章绣锦入京就听到这样的消息,一时之间,觉得京城里的空气都萧索起来。
只是还未序齿的皇子,就算是去了,也不过是为京城里的众人添了一项谈资。当真伤心的,大概也只有章妃和章妃的娘家人。
就连章侍郎,难得的在外都表现出了一定的脆弱。
章二夫人连接入宫,章妃的病却始终不见起色,宫内外都开始猜测,章妃会不会就此去了。若是去了,宫里头四妃的位置……
一些人心思顿时活络起来。
章绣瑛就是在这样的气氛中拜访章老太太的。
老太太的气色依旧很好,脸上的皱纹却不可避免多出了几条。见到章绣瑛,她笑微微的:“难得不来见我老婆子,听到弟弟妹妹回来了,就过来了。可见不是来看我的。”
章绣瑛哄着老太太,不过片刻,就被老太太留下了两个儿子,将她自己打发出去见章绣锦和章沁了。
三人在章绣锦的院子里坐下来,章绣瑛开口直奔目的。
“听说最近你和皇三子走得很近?”
章沁的手抖了一下,放下杯子,慢慢地取了一块点心捏在手里面。
章绣锦抬头,一双眼睛黑白分明,落在章绣瑛眼中,留下一点漪涟,随后归于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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