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盈袖觉得宁谦实在是一个很好的人。会带她去踏青游玩,会给她买各种小孩子的玩具,比如拨浪鼓,比如八卦锁,又比如纸鸢。
除此之外,还会带着她到茶馆里听说书人说着一些有趣的小故事。
顾盈袖抱着一盏镂空兔子灯坐在茶馆的栏杆之上,上下晃动着小腿,听着堂上的青年人在说着书。
说书人年纪不大,穿着一身干净的灰色长衫,手上拿着一把合拢的素白折扇,右手边还放着一杯泡好的清茶。他说的专注认真,说到关键的地方会刻意停顿下来,先拿起手边的清茶喝上一口,待众人脸上出现了急迫的神色,他才会不紧不慢地继续开口。
至始至终说书人面上的表情都未出现太大的变动,语速舒缓轻淡,仿佛他说的不是京城的趣事美谈,而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平凡故事,听入众人耳里,格外引人入胜。
可是彼时的顾盈袖年纪太小,没有听懂他说了一些什么,只听懂了他说的故事名字……明月赌妻?
她从栏杆上翻了下来,偷偷溜到宁谦的身后,想吓一吓他。
宁谦依旧和刚刚一样端坐在桌子一侧,连动作都没有丝毫改变。他脸上神色怔然,唇边却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仿佛回忆起了以前的一段有趣的往事,让他此时想起也忍不住微笑。
顾盈袖望了一会他的神色,忽然觉得无趣,又坐回桌旁的椅子上。
她歪着头,疑惑道:“你在想什么?”
宁谦拉回思绪,“没想什么。”
骗小孩呢!顾盈袖不信,但是懂事的没有追问。她抬手一指堂下的青年人,“说书人讲得不好?我看你都在发呆,没听他说书。”
宁谦拿起茶杯,才发现杯中茶水已经凉透,“他讲得很好,只是我想起了一些旧事,走神了。”
顾盈袖撇撇嘴:“我听不懂他讲了什么。”
宁谦移目望向窗外,外面是一片平静宽阔的江水,江上有船只来来去去,在远处留下了几道黑色的帆影。
他望着远处一个未知的地方道:“那里是京城。”
他目光遥远而缥缈,仿佛穿过了无数河水千里江山,落到了一个极远的地方。
顾盈袖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却只见远处天际的一片黛色山脉,被山挡着,她什么也看不见。
她呢喃重复道:“京城?”
那个地方她从未去过,只是听师父偶尔在说起。听说那个地方是大夏最繁华的地方,比淮南还富饶得多。
宁谦平静开口:“说书人说的是京城里七八年前的一个故事,故事不复杂,不过是两个心高气傲的人互相看不顺眼,然后在京城的明月楼里定下了一场比试。两个人一个是刚考取了状元的世家公子,一个是陛下身边的女官。比试的内容是诗词歌赋,两人约定,女官若是赢了,世家公子就让出京城第一才子的名头,女官若输了,就嫁给世家公子为妻。”
他说到这里低低笑:“只是女官不知道,那位世家公子早已在心底暗慕她多时。”
顾盈袖安静等了一会,没有听见下文,她不由追问:“那比试的结果呢?”
“结果你不是知道了。”
顾盈袖不明所以,茫然抬起头。
宁谦不再解释,起身准备送她回家,“天色已晚,我先送你回去,晚了你师父要担心。”
顾盈袖住在淮南深巷里,栽种着很多青绿色的杨柳。到了家门口,宁谦的脚步忽然一停。
前方门口站着一个人,满头青丝绾成了妇人的发髻,鬓边插着木钗。虽然身上穿的是一身最普通的青衫罗裙,但是依旧掩不住满身清贵,铮铮傲骨。
这个人,他以前再熟悉不过,如今也再陌生不过。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
宁谦忽然心底泛起一阵莫名的心酸,昔日顾家高高在上被人捧在手心的嫡女,何曾穿过这样的衣服,即使是成为了陛下身边的中书舍人也没有人敢让她受到半分委屈,只要她流露出半点不喜,六尚局就得连夜赶制出新的衣服捧在她眼前。
他一步一步缓慢走近,脚上似被灌入了沉沉重铅,沉得他几步抬不起脚来,一步步走得如此艰难。
到了跟前,望着她依旧如故的眉眼,宁谦忽然生出了一股怯意,这股怯意让他立刻想转身逃跑。
他勉强压下了心底的怯意,艰难开口:“这么年……你过得好不好?”
顾白芷没有回答,甚至没有施舍半个眼神看他。
她牵过顾盈袖,拍了拍她身上的灰尘,责备道:“以后不许跟着不认识的人跑出去,玩到这么晚才回来。”
宁谦立在原地没动。
顾白芷将顾盈袖牵入门内,顾盈袖见气氛不对劲,乖乖没有说话。顾白芷抬手欲将门关上,却被他伸手挡住,然后抓住了她的手。
他低低道:“阿芷。”
顾白芷全身一僵,面无表情地手从他手中抽出,她淡漠道:“请问这位公子,我认识你?”
他重复道:“阿芷。”
顾白芷终于用力将门紧紧关上,隔着一扇门,她对着外面的人道:“你的阿芷,早在几年前就死了。”
他又道:“阿芷。”
仿佛除了这两个字,他再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可是不管他再唤多少声,都注定得不到回应。
明明相识,却装作不识,明明相见,却不如不见。
从那以后,宁谦就消失了,顾盈袖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在门口见到他徘徊不去的身影。
顾盈袖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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