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愣了一下,才意会到她说的“避暑”是何意?
哂笑道,“春夏之交、夏秋之交都是播种与收获的季节,上下山来回就得十日之久,途中不乏毒蛇猛兽,山下人以务农为生,这来来回回耽误了农事不说,还得冒着生命危险,更是得不偿失。你又是从哪看到‘避暑’这样荒谬的词?”
她才想到这九州类似于中国古代的东周时期,即使是达官贵人也应是以务农为收入来源,和平民的区别就在于一个是直接劳动,一个是间接劳动。她怎么没想到呢?
于是回答道,“脑袋里突然蹦出来的。师傅,我读书少,您可不要骗我?”
只见师傅仰天长叹“我当时为什么就收你做我的关门弟子呢?师门不幸,师门不幸啊!”
回到半年前下山时的场景。
据说那是岁华山十年难一见的大雪。
从出发前三天的薄暮开始,雪就一直不停地下,直到他们要出发的那天中午,大雪才停。可想而知,岁华山上是怎样一幅盛景。
隔着木窗望去,目光所能及,皆是粉雕玉琢,饶是漫川白色,雨帘亭的冰凌犹清晰可见。小院里的腊梅迎雪绽放,披着银装的花朵儿自顾俏丽,北风扫过,带走几缕清香。审美情趣严重缺乏的她也还是被这种场景折服了。
那时她心里可乐坏了,心想着怎么撺掇着小回师兄陪她去堆雪人,然后好好捉弄他一把。谁让他平时总是对她爱理不理的神态,她早就想收拾收拾他了。只是一直碍于师傅的面儿,不好下手。这回她可逮着机会了,从小生活在北方的她可是这方面的能手。
师傅是个有很多奇思妙想的老头儿,平时总让她和小回师兄做一些奇怪的事。比如,去年冬天师傅就指着光秃秃的院子说道:“宗言,我总觉着这院子里缺些物什,今日忽地想起来了,是缺了两株腊梅。”
宗言是她在岁华山上师傅给起的字号,小回在山下时管自己叫柳雁回,在山上还得乖乖的同她一个辈,叫宗辕。
宗言不假思索道:“那好办,师傅,来年春天我就和师兄去集市上买两棵种上去,包您满意。”
谁知师傅竟说道:“为何等到春天,腊梅不是寒冬绽放,那为师岂不是要再等一个轮回?”
宗言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就是想不出反驳的话来,反而觉得师傅说得挺在理儿。
就这样,寒冬腊月的,两棵腊梅就这样屹立在了小院里,还顽强地存活了下来。其中辛苦,说多了都是泪。
这不,她的想法终是被埋在了去年冬天。
总是有着奇思妙想的师傅就在那天,做了一个三年以来最让她觉得措手不及的决定。
师傅觉得,这近尺厚的积雪是上天赐予今年最好的礼物,白雪装饰的山路是天然的送行华道,她和小回今天出山最好不过了。用师傅的话说就是“天之厚德乎莫过于赐民以冬雪,雪铺山道也为送君兮,唯厚德与盛情不可负也!”
虽然师傅早说过,要派他们下山磨练。可她想,怎么着也得选个黄道吉日,最不济也是天朗气清、惠风和畅。谁曾料想,是在这积雪没马蹄的寒冬腊月。他是师傅,小回师兄也没有说什么,她只能硬着头皮服从了。
他们是带着任务出发的,初次下山,师傅不免会唠叨几句,她倒是都听进去了,可也没那一句来得深刻,“俗世非山林,师兄妹二人当相互扶持,不可生隙也!”小回师兄很难得的“嗯”了一声。
她发誓,那一刻她真的是想哭出来的,可为了避免“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历史重现,她仰了仰头,无比忧郁地望了望天。
她想,在这异世中,她终于不是一个人了,不再是孤零零的,她有了师兄,有了师傅,有了只要她用心就能够得来的真心相待。
雨帘亭变成了冰帘亭,院中的两棵腊梅随风摇摆,被雪花覆盖的梅瓣显得如此羸弱,终究不抵寒风而脱离花朵,在空中旋转了几个圈,零落。被风吹走的腊梅的清香终究还是让她嗅到了。
想到这,她叹了口气。
太阳逐渐西移,斜斜的洒落在上林河面,晚风拂过,水面像是铺了一层变幻的赤琉璃。
在客栈后门不远处的角落里,堆放着由这个客栈形形色色的人制造出来的各种各样的垃圾。垃圾堆旁站着一黑衣男子,长身玉立,丰磊伟岸,与这场景格格不入,不免引人驻足而视,只可惜这里地处偏僻,一般无人经过。
“这是人的血,她有事瞒着我。”他自语道,眉头深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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