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3年农历四月二十四,亚乌的长子许百顺出生了。据回忆,那一天,大肚子的亚毛正往山上挖山芋的路上,突然看到了一个树桩,
那时候,树林都属于国民党政府,是不允许私自砍伐的,而凋零在地上的树枝树叶,早被村妇们一扫而空,用来烧火,甚至充饥。冷不丁的一棵树桩,在亚毛眼里是珍宝,她非常兴奋,怕被别人看见,来不及回家拿锄头,挺着大肚子,坐在地上,徒手用力拔树桩。
树桩扎根很深,一个孕妇的力气绝不是它的对手,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树根才有点松动,就在这时,肚子突然疼痛。亚毛意识到要早产了,想往回赶,可是又舍不得那棵树桩,走了几步,又回头,再拔一拔,一用力,肚子又痛,她捂着肚子往上拔,终于把这一棵从硬实的山地上拔了起来。
她背着十多斤重带着根的树桩下山,肚子开始下坠,她只好坐在地上挪动,一手是护前面下坠的胎儿,一手拖着后面笨重的树桩,手一边叫痛,一边用力地往前挪。
大汗顺着她的额头往下四流,临产的绞痛几乎让人晕厥,可是身后的树桩仍然舍不得丢弃。她停下来歇了歇,隐隐约约地听到不远处有行人山上的声音,此刻的她多想叫一声帮助,但是害怕别人举报她挖了树桩。
她把手背塞进嘴里,让牙齿狠狠咬住,不让自己发出声响,一股绿色的羊水从裤衩下流了出来了,那是胎便拉在上面,没有经验的亚毛吓坏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她躲到树林从中,还没脱完裤子,一颗毛茸茸的头就冒了出来,她用力一拉,掏出一个老鼠一般大小的早产儿,全身通红,连着脐带,哇哇哭啼。好在先前听过婆婆讲述自己接生的办法,她伸出血淋淋的手从旁边摸到了一块瓦片,按照大人的说法往孩子的脐带一割,再打个结,就算“断脐”了。
她扯下自己的衣服往孩子身上一包,背上树桩,一路滴着血,回家了。家里的灶台前有一堆秸秆灰,听老人们说,秸秆灰是止血消炎的好药,南日岛的妇女生孩子都靠它。
她就装了一碗秸秆灰,就往自己的下身洒去。
虽说是第一胎,当许亚乌听到孩子的响声,就当是她放了个屁一样。
他隔着墙壁在抽烟斗,头也没有探出来,不紧不慢地问道:“生的是啥?”
“他爹,男孩子”亚毛有气无力地回答道。
“那就好,要是小娘仔(女的),就扔去浸马桶。”许亚乌听到是男孩子,才从床上爬了起来,看到这个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的男孩子有点像他,这才喜花大开。
女孩子浸马桶的事可不是亚乌吓唬的,岛上重男轻女十分严重,刚刚出生的女婴被浸马桶或者放水流的例子很多。
“他爹,没有奶水,给我煮些地瓜干。”亚毛躺到床上,第一次央求自己的男人为自己做一件事。
瓦缸里还有十几片发霉的地瓜干,这是亚毛偷藏起来给自己坐月子的,这下不得不把私藏地址告诉男人,亚乌打开瓦缸的盖子,看到妻子居然还藏着地瓜干,而前些日子家里一直吃芋头,不由地火冒三丈,指着刚刚生下孩子的妻子说:“你呀你,全天下竟有你这样贪吃的女人?老公会给你都卖了吃!”
骂归骂,看在许家有后的份上,他还是把地瓜干让给了老婆,亲自熬了点汤给她吃。
这些地瓜干,是亚毛月子里的唯一的吃食。她舍不得把汤喝光,留着给儿子当奶水。孩子刚刚生几天,阿毛一滴奶也没有下,她又得上山挖山芋了。
这个季节,山上一片贫瘠,种植的山芋青黄不接,能吃的只有芋叶子和根系。而海上没有海路,近海的鱼群捕捞近空,渔民们已经好几天歇船在家了。
又到了东海王登门收鱼租时间,交不上鱼租,下个季度的船只也不能使用,一家人又要受饿。
亚乌的吗啡瘾开始发作,他把家里唯一的一把椅子拿去卖钱后,又开始打量起自己的儿子,虽然早产,只有3、4斤,但是男孩子也能卖个好价钱。
他趁妻子不在,偷偷地跑到屋子里,想用一颗不知哪里拿的龙眼核堵住儿子的嘴,不让他哭出声音来。没想到,这颗龙眼核卡在儿子的喉咙,怎么吐也吐不出来,呛得他哇哇大哭,亚乌吓坏了。经过几番折腾才把那龙眼核抠出来,亚乌看他命硬,也许也是父爱萌生,这才打消了卖儿子的念头。
恰巧算命先生路过,算了一卦,说这孩子一生会有无数磨难,便给取名“百顺”,希望他能够逢凶化吉,凡是百顺。另送了他一句话“人生多难,万事百顺”这句话便成了他一生的护身符。
童年的百顺都是在海边度过的,不管冬天夏天,他和堂叔亚林,堂哥阿迪等几个小孩子都是赤身luǒ_tǐ泡在海边。黝黑的身子,像泥鳅一样光滑,在太阳光下闪闪发亮。
东岱村的海边美极了,巍峨的大桥山一半在岸上,一半延伸到海里,光秃秃的岩石组成不同的图样,有的像熊掌,有的像猪鼻子,有的像猫耳朵,远处是大麦山,是一座无人岛,是紫菜的生产基地。几艘小帆船停靠在距离海岸线十来米的地方,母船连着子船,在风浪中一摇一晃。这些船只都不是渔民自己的,都是向东海王租来的,所以这片海域,连着紫菜岩,都是姓王的。
近处是几块大礁石,扒开小碎石,伸手一摸,就有许多海螺冒出来,常见的有畚箕螺,鼓螺,苦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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