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9年,学校依然没有招生,当教师的依然没有课上。曾经书声琅琅、学子云集的校园,演绎过一番“革文化的命”的大闹剧后,显得越发沉寂和萧条。赧水对岸,东塔附近,武冈师范变成了酒厂,一中成了汽配厂,三中成了轴承厂。二中侥倖得以保留,但也只保全了一个躯壳,一座空空如也、人去楼空、满目疮痍、遍体鳞伤的校园。
这时又出了一个最时髦的口号,叫“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实际是把没工作岗位的干部、没班上的技术人员、没书教的老师、没书读的学生等等等等一应多余的人通通赶到农村去,去修补地球。农村是个广阔的天地,那里天高皇帝远,有山有水有农民有土地,有干不完的农活。你不是说你有知识你有文化么,你不是说你是人才你本事通天么,是骡子是马先牵出去蹓蹓,看看到底分不分得清哪是麦子哪是韭菜,哪是“红杆杆开白花”,哪是“硬就硬如铁,白就白如雪,一天洗三把澡,夜在高楼歇”!
王耀楚和杨逵老师被分配到大甸公社红联大队司道冲生产队,安排在一位姓赵的女贫下中农家里吃饭,住在门前水田旁边一位姓张的贫下中农家里。这位赵姓女房东的丈夫老张肯定也是位读书人,眼下正在非洲执行援外任务。她的婆婆是一位善良慈祥的老人,大概因为这些缘故,她们对两位老师毫无反感,根本没把他们当坏人看待,言谈之中还流露出几分同情和尊敬,每天劳动之后都能吃上热饭菜。
至于“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杨逵老师,王耀楚更是觉得“缘份”非浅。杨老师也算得一位“天才”,不仅长相英俊,而且才华超群。他在武冈二中高中毕业后,没有读大学,破格留校任教。先教俄语,中苏关系恶化后,又改教语文,也是骨干把关教师。特别是人品端正,待人和气,乐于助人,对学生关爱有加。两人白天和农民兄弟一起下地干活,晚上就摆“龙门阵”,谈天说地,十分融洽。这天晚上,他们尽兴而谈,硬是总结出了两人有“十个相同”:同一天被莫名其妙打成“牛鬼蛇神”挂黑牌子;同一天下放农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而且同住一户人家;同是学校领导器重的红人;同是学生尊重拥戴的骨干教师;同是推崇“低调做人、高调做事”的实在人;同是“宁折勿弯、正道直行”、性格倔强的犟人;同是恪守“千教万教,教人求真,千学万学,学做真人”信条的真人;同是实心实意拥护党的领导、忠诚党的教育亊业的人;同是一心报效家乡、报效祖国、报效父老乡亲的知恩图报之人;还都有一位当小学教员、而且在同一天举行了婚礼的贤妻良母式的夫人。末了,两人相视大笑。杨逵说:“我们是不是有点老鼠沿秤钩把自己看得太高了?”王耀楚说:“人贵有志、有精神,今晚的话,权当自勉吧!”说完,一连串哈哈惊得农家小院狗吠鸡啼猫叫不停。
很快就到了插秧的季节。这些农活王耀楚老师在求学阶段和当教师后都干过,并不陌生。只是他个子高,弓腰的时间长了,就腰疼。但他能克服。而且,大队、生产队的男女老少,都喜欢他和杨逵老师,没有谁将他们当外人。
在大队驻队蹲点的,是区里的一位领导。一天,区领导到生产队检查指导,在田埂上招呼:“哪位是二中的王耀楚老师、杨逵老师?”他停下插秧的活计,答道:“我和他就是!”“你们上来一下!”他俩就两腿泥巴上了田埂,问:“领导有事?”领导也没答理,便往前行。他俩就跟着,一直到了村里的小学。学校很简陋,冷冷清清。领导问:“会出黑板报吗?”他俩回答:“会啊。”领导又说:“听说你们劳动锻炼得还算可以,但单纯搞生产还是不够的,还要关心政治,配合区工作组搞好宣传,先把黒板报办起来。要几天时间只管说。”听完吩咐,他俩就从路边板壁上取下粘满脏物污泥的黑板,扛到小溪边泡在水里,扯把青草擦洗干净,然后又扛回去挂在原处。第二天找来粉笔就开始规划排版,一边思考一边书写,有题头图案,有醒目标题,有要闻,有简讯,有短评,还有山歌联唱。全部过程大约两个多小时,一块区驻队工作组主办的黑板报就应运而生了。
这件事也算是开了个好头,引起了区领导的关注与重视。
平时生产队开什么会,他就教大家唱革命歌曲。说也怪,原来不喜欢开会的人,都一反常态,提前到会了!等开完会,已经很晚了,可许多人就是不肯离去,还一个劲地缠着两位老师,要求再教他们一首歌。
大队有一批业余文艺宣传爱好者,都争着请他们创作、修改、辅导文艺节目,到了开群众大会的时候,就表演节目,热闹异常。
在下放劳动锻炼的过程中,他们觉得真正和农民群众心心相印、血脉相连起来,把疲劳、痛苦、烦恼丢到了九霄云外。有一次两位老师摆“龙门阵”时,王耀楚对杨逵说:“我本来是读武冈师范的,毕业后又读了湖南师院,对世界著名平民教育家晏阳初博士的乡村建设理论没有实践的机会,没想到,现在又给我补了这一课。看来,我与晏阳初博士的缘份也不浅!”杨逵说:“你也想得太远了。我们是下来接受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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